陌生得十分熟悉，案上熏香袅袅，屋内安安静静。“去拿面镜子给我。”

    妺女的心突突的跳，她有些激动。花蕊笑着走到她是梳妆镜前拿了一面小铜镜走了过来，妺女接过铜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早已不是那个皮肤黝黑面黄肌瘦还有晒斑皲裂的自己，面上肌肤充满弹性，隽秀的眉眼，灵巧的鼻头，白皙的肌肤。这……这是原本的自己。

    妺女突然看到眉心上突然多了一个眉心印，是一团火，火中有一颗珍珠。

    花蕊在旁解释：“我今天中午回的山门，进到您和仙君院子里的时候，发现你们几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把我吓了一跳，连忙去叫人把你们几个都给扶回了床上休息。您眉心上的这个东西，也就是刚刚才出现的。夫人您知道是什么吗？”

    妺女用了些力气想要把眉心那颗珍珠给抠出来，可是她即便是用指甲去抠，也未能把那颗珍珠给抠出来，而那团火更是像纹在眉心上的一般。

    妺女的眼睛突然看到了那条驾着她在天空中翱翔的龙，又想起了那在海里的一幕，骊龙把她的龙珠给了自己。

    心脏还在突突突的跳着，妺女好似知道了什么，喃喃的说：“这是……我的……法印……”

    法印，即是眉心一点印。仙有仙印，神有神印，一般统称法印，有了法印即可召唤出法相，而妺女这些年努力了很久才修回了本相，法相更是遥不可及，现在她的法印回归，那是否代表着，她的神力，也回归了？

    脑子一片混沌，还来不及多想，妺女就问：“仙君呢？”

    “仙君醒得比您早，他醒了就拿这幅画出去了，他让我好好看着您，藤山那小丫头在后院给您熬药呢。话说回来，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一进院子，就看到你们几个都晕倒在了地上？”花蕊有些担心的说。

    妺女依旧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眉心的一点红，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事儿啊，说来就话长了。对了，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我回衡阳宗这么久都没见着你？”

    当年答应妺女答应得好好的花蕊小丫头，倒是许久不见踪影。

    “说来不怕您笑话，这些年，我下山成亲去了，这不，男人刚死，孩子们也长大了，我就又回来了。”

    妺女不禁哑然，好一个恋爱脑小麻雀。不过也无甚好说的，妺女笑着说：“那……这次这个男人对你可好？”

    花蕊脸上倒也不害臊：“这个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命短了些，不过这人间情爱我也算是尝过了，苦过也甜过，起起落落，不就是如此吗？说到这个，花蕊还有负夫人所托，当年夫人把无言小公子交给我，我却偷偷下山成亲了去了，还请夫人责罚。”

    这……妺女现在哪还有心情管这档子烂事儿，左右当初好在还有个徽娘陪着，索性无言现在也没什么大碍，等等……无言？

    “无言呢？”妺女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想到一同进入幻境里的还有宝贝儿子，现在不免担心了起来。

    “夫人别担心，无言小公子早就醒了，和仙君一同出去了，所有的人都醒了，就是您睡得最久。不过也就大半天的时间，您看现在天都黑了，您饿吗？我去和藤山说说弄点好消化的给你垫垫肚子？”

    饿是真的饿，妺女扶着床沿起身，直觉得自己还有些站不稳，刚一站起来就晃晃悠悠的坐了回去。

    花蕊在一旁吓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妺女自己也不知道。

    花蕊扶着她坐到了桌子前，转身出去摆饭去了。

    妺女身上披着件薄薄的披肩，看着花蕊和藤山陆陆续续的端上几碟子精致美味的小吃。妺女一激动，眼泪流了下来。

    藤山一看有些莫名其妙：“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妺女摇摇头，细细的品着嘴里的味道。

    瑶柱白果粳米粥，佐一些鸡丝放在小炉子里用文火慢慢熬，熬出了粥油和肉香。

    虽然只在环境里被关了一年多，可是妺女已然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这一年里，吃不饱穿不暖，在沿海边陲被人打骂，要做苦役，要捕鱼采珠，更可气的是，这一年来，她愣是把和公冶寂无的夫妻请处成了兄弟情。

    “藤山，你的手艺真好。”妺女一边流泪一边吃了三大碗粥。

    藤山最大的幸福就是别人夸她厨艺好，得到了女主人的首肯，藤山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只是为什么面前的夫人一下子变得有些粗鲁，一筷子一羹汤，嘴里的菜还没吃完，就继续喝了一口汤。不消一刻钟，面前的三碟子小菜，一小锅清粥就都进了妺女的肚子。

    妺女摸着滚圆的肚子终于得到了满足，藤山乐呵呵的收拾着碗筷唱着小曲儿走了。

    花蕊何时见过这样的妺女，她在肚子里反复打了几遍草稿终于问：“夫人，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吃撑了，扶我去院子里走走。”妺女打了个饱嗝，花蕊石化在原地。

    没有真正饿过的人是不会知道一粥一饭的珍贵的，妺女一边在院子消食一边在想幻境里的那些人和事。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妺女一边和花蕊说着她发现他们倒在院子里的情况，一边拍着自己的肚皮，不知道的，还以为妺女怀孕了呢。

    天上一轮圆月高悬，妺女走累了，坐在石桌前发呆，忽的又摸了摸自己眉心的那一枚发印。这个时候院门口传来男子的脚步声，妺女扭头一看，就看到公冶寂无手里拿着一卷画轴推着柴门走了进来。

    “妺儿你醒了？”公冶寂无看着妺女坐在石凳上，妺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小跑两步扑在公冶寂无怀里。

    公冶寂无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在嘤嘤哭泣，只是搂着她的腰笑道：“别怕，我们都出来了。”

    妺女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紧紧搂着公冶寂无的脖子不肯放手，眼泪扑簌簌的流。

    公冶寂无哭笑不得的抱着妺女哄了好一阵子，妺女这才放开了他。

    四目相对，公冶寂无第一眼就发现了妺女的改变。

    “妺儿，你眉心这是？”公冶寂无摸着她的法印问。

    “睡醒之后就在了，抠也抠不掉，我估摸着，是我生出了法印。”

    夫妻两携手走进了屋子，花蕊看到他们进去，很识趣的出了院子，并且带上了柴门。

    妺女把在海里看到骊龙把龙珠给了自己的一幕告诉了公冶寂无，也说了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环境中，那骊龙化身金龙带着她腾空翱翔的一瞬。

    公冶寂无此时坐在妺女对面，妺女坐在窗边，妺女拿过公冶寂无手里的画缓缓展开，正是那副《临海捕鱼图》，只是展开到最后，那海还是那海，那船还是那船，只是那艘穿上不在是一对夫妻，而是变成了一个老头，而海里，多了几个上下扑腾的鲛人。

    “我拿着这幅画去找过了泷显说明了此事，泷显对此也是十分诧异。后来我们在藏经阁查到，黑鳞鲛人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绝迹，关于鲛人肉的传闻，到现在也还能查到。

    最近一次吃鲛人肉的人，的确是个贵妃，那个时候还是景国称霸天下，估摸着应该是九尾妖帝的一个后妃，不过查到的记录是，那后妃吃完鲛人肉，当场毒发身亡。”

    公冶寂无如此说着，算一算，时间上竟然是差不离的。“会不会是，有个女人发现了那叶清宇的秘密，妄图和叶清宇长长久久，所以刻意去寻找长生之法，没想到，却害死了自己。”

    ‘害死’这个词用得很微妙，因为现在去看，究竟是吃鲛人肉毒发身亡，还是变成了怪物被皇帝赐死，真相不得而知。但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件事情导致了黑鳞鲛人的消失，也间接让他们知道，这许多年来叶清宇也并未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长情。

    妺女冷笑一声：“是啊，那狐狸精没有情丝都能和叶清宇厮混在一处，还说什么长相思？简直是笑话。这天底下哪那么多长相思？几十年的寂寞尚且熬不过去，更别提几百年？只是那吃了鲛人肉的女人和他之间的那些破烂事儿，我也不想知道了。”

    是那后妃自己想要长生陪伴君王也好，是君王想和她长相厮守也罢，总之，一句话总结就是：贵妃吃了鲛人肉，挂了。

    妺女看着手里的卷轴，抚摸着那正在打鱼的老头：“这恐怕就是那个三舅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