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通十六年,夏国出使乌延的使臣归来,表达乌延愿与夏国联姻,并以三千匹战马为聘。夏国皇帝欣然同意。三日后,封五公主伊水为永宁公主,嫁与乌延王赫尔昆为妃,一月后启程。
“人选定下来了。”淑妃叶迎秋握着伊水的手,看着自己如朝阳般的女儿,面上难言愁思,但这愁绪更显淑妃清丽。
伊水微笑着安抚淑妃道:“母妃不必担忧,就算父皇抽风定下了六妹妹,我也要去求父皇把我送去。”
淑妃佯装生气,狠狠捏了一下伊水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就在此时,一位宫女匆匆而来,禀报道:“娘娘,公主,皇后娘娘请公主前往永安宫。”
“去吧,皇后娘娘怕是有些话要嘱咐你。”淑妃拍了拍伊水的手,示意她去。
“那好,我晚些再来找母妃。”伊水起身行礼离开。
伊水离去后,大宫女益芝轻步上前询问:“娘娘,可否要小憩片刻?”
“不了,你找人去传善儿,就说我有事问他。”淑妃话音刚落,就听见宫门口的请安声。来人身着宝蓝锦缎,逆着光更显身段不凡。
“我与母妃可真是心有灵犀,母妃刚想见我,我这就来了。”三皇子伊善满脸笑意进屋,不急不慢地给淑妃请安。起身问道:“母妃是要问五妹妹的事吧。”
淑妃屏退宫人,开门见山,“你在乌延的那些乱七八糟事,莫把阿镜搅进来。”阿镜乃是伊水的乳名,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凶。淑妃起此乳名,希望伊水能如水如镜般,心澄无尘。
伊善面不改色,自顾自地斟茶,“总要问问阿镜的意愿。”
淑妃沉思片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她始终放不下那孩子,执念太深,你护好她。”
伊善行云流水地将茶推到淑妃手边,语气可怜兮兮:“母妃怎么满心都是阿镜,我在朝中也是风雨飘摇呢。”
“八个阿镜加起来都没你心眼多。说不定还得倒欠你一个。”淑妃一边喝茶一边翻了个白眼。
喝完茶又不禁感叹道:“你要是个公主就好了啊。”
伊善装作没听见,自从他掺合到争储中,母妃天天望儿兴叹,恨不得把他阉了。伊善想到这,不自觉身下一紧。他肯定,如果到最后败了,母妃不介意断小儿保大儿。
“咳,”伊善用袖子掩盖自己不自然的表情,起身行礼,“儿臣还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淑妃也不留他,让益芝把拟的陪嫁单子拿过来她看看。虽说公主和亲是有太后和皇后以及礼部和内务府拟定嫁妆,没她这个母妃什么事,但作为生母,不给伊水添些总是不放心的。
永安宫内,皇后端坐于上首,温和地对伊水说道:“此次和亲委屈你了,乌延偏远荒蛮,若非乌延坚持要求陛下的亲生公主,否则本宫与你父皇断不会把你嫁去。”
伊水听出皇后的安慰之意,也十分乖巧地回答道:“和亲乌延,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份内之事。儿臣并未感到委屈。”
皇后欣慰的点点头,“好孩子,这里有一份陪嫁,是本宫自己额外添的,不计入正式的嫁妆之中,算是本宫作为母后的一份心意。”说着,她令宫女呈上一张清单交予伊水。
伊水接下谢恩,皇后无他事,就叫伊水回去好好准备出嫁事宜。
伊水出了永安宫,打开这单子一看,也不得不感叹皇后出手大方,光着陪嫁就快赶上她三分之一的嫁妆。然而,在心中也涌起疑虑,皇后娘娘雍容大度,平时不曾刻意刁难过她,可伊水也未刻意讨好过她,与这永安宫的关系平淡如水。难不成三哥投靠二哥了。伊水思虑纷繁,七想八想也没想明白,反正是白送的嫁妆,拿到就是赚到。
皇后娴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温柔地抚摸着一只玉簪,簪头雕着一只芙蓉。身旁侍立的别雨姑姑留心观察着皇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娘娘宽厚仁慈,给予五公主的陪嫁,恐怕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皇后听闻放下手中玉簪,“嘉儿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你也看好外边,别让他们乱嚼舌根。”停顿了一会又说道:“我只是……想起了芙儿罢了……”
别雨不忍看皇后如此,安慰到,“娘娘宽心,相信二皇子定能救大公主回来。”
皇后注视着手中的玉簪,下一秒又将它锁了起来,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乌延那边?”
别雨掏出一封书信恭敬地递与皇后,“乌延大皇子那边无忧。”
皇后看完信,将它与那玉簪锁在一处。别雨忍不住提醒皇后,“娘娘,这等物件,还是烧了吧,以防万一。”
皇后反而笑着说:“就算那万一来了我也不怕,更何况,这信说不定大有用处。”语气上甚是期待,说完便起身,示意别雨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
“去面圣。”
“哦?皇后是说,这和亲有蹊跷?”夏国皇帝伊亭手执黑棋,听见皇后此话仍是眼看棋盘不为所动,似乎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夏国与乌延的联盟,本就是用十年换乌延不参战,可那乌延王为何要多赔上三千匹战马,也要娶一位无用的公主回去。”皇后轻轻落下一个白子,伊亭黑子紧跟其后,棋盘上,黑白二子平分秋色。
“朕这五女儿生的美,那乌延王老不要脸也是可以理解。”伊亭笑呵呵地说道,他的语气轻松,但手上棋子却愈发凶猛。皇后察觉到皇帝不想细究此事,随便寻了个地方将白子落下,“陛下棋艺高超,臣妾又输了。”
伊亭随手将手中黑子扔回,“皇后棋艺师承王太傅,怕是有意让朕吧。”皇后抬手一笑,“陛下赢了棋,反倒怨起臣妾来。”
皇后接着说道:“臣妾前来还有一事,和亲队伍中需一位宗亲王爷,一位正使,两位副使,这人选嘛,臣妾有些拿不准,请陛下过目。”皇后递上人选名单。伊亭翻开名单看了一眼,说道:“瑞王前些日子不是还来朕这儿吵着,京中无聊,要去那江南寻美人。让他把江南放放,先去趟西北,替朕看看骏马。”瑞王伊明是伊亭的弟弟,伊亭登基后,将其他兄弟们都赶去了封地,唯独留下当年一个小小美人生的皇子。传言伊亭登基时,瑞王不过孩童,皇后不忍看他们母子分离便提议将瑞王留在宫中,等弱冠后再去封地。可这瑞王弱冠后,非但没走,反而在京中建了王府。更有甚者传言,瑞王实际上是伊亭的私生子。毕竟瑞王出生时,先皇不仅已有近十年没有皇嗣新生,且年近七旬,身体不似从前康健,甚至开始沉迷黄白之术。伊明出生时,先帝龙颜大悦,封美人为妃,赐伊明封号瑞。先皇更加坚信那些术士,潜心修炼仙道。可谁知没几年,先帝身体骤垮,不出一月驾崩。
“至于这正使,礼部本就该遣一个使团观礼,但薛锦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了,那就让礼部侍郎曹玉山,行礼部尚书,替薛锦去一趟吧。至于副使,让薛锦看着安排吧。”伊亭看完名单后,便往后一靠,神情疲惫,抬手让皇后离开了。
伊亭缓缓的睁开眼,盯着皇后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口气,她终究还是怨朕啊。
伊水从皇后宫中回去后,就安心待嫁,看看有关西北的游记,试试嫁衣、首饰。可整个重华宫中,全都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生怕伊水想不开,发疯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连绣个帕子都不敢让她绣。连她的贴身宫女柯离都对着她偷偷抹眼泪。伊水心里也没底,所以她在等,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月。就在出嫁前两日,伊水左盼右盼,终于把伊善盼来。
“我的好皇兄,好皇兄,怎么样,怎么样?”伊水急急把伊善迎进门,讨好地给伊善沏茶。装的一脸乖巧。
伊善看伊水这幅急猴样,根本不似外面传言的淡然,他心生逗弄之意,拿起茶杯却不急不慢地吹了一下。
“哎呀!你吹什么呢?这茶是凉的。”伊水看出伊善没安好心,把茶夺来下来。眼波一转,脸上急色尽收,“啊~,我懂了,看来是好消息,要不然你怎会有坏心来欺负我。”
伊水如释重负地往塌上一靠,向伊善挥挥手,“好了皇兄,你走吧,你不还有别的事忙嘛。”伊善见她这用完就扔的没心肝样,被气笑了,但他确实还是有别的事要忙,只不过抽空来一趟给他的好妹妹吃一颗定心丸,“到时候会有人跟你联系,听指挥。”从怀里递给她一个小匣子,就转身走了。
柯离刚端来一壶热茶,就看见刚来的三皇子又匆匆离开,又看见自家公主躺在榻上乐滋滋的,一边给伊水沏茶,一边问:“三皇子怎么走了?”
伊水把匣子锁抽屉里,回答:“政务繁忙吧。”
“那三皇子跟公主说什么了?公主难得这么开心。”柯离将茶递到伊水手中。
伊水神秘一笑:“确实是个好消息。”她见柯离一脸好奇,凑过去狡黠的说:“这么想知道啊,你要是去母妃宫里,我就告诉你。”
柯离见伊水逗弄她,佯装责怪:“不说就不说,莫要再讲那伤人的话。”
“好好好,省得你再来吓唬我。”伊水安慰道,然后往偷偷往窗外打量,见没人在周围,才对柯离招招手,示意她附耳。
柯离听完,瞪大双眼,反手捂住伊水的嘴,呼吸急促,小声说道:“这难道不是再坏不过的消息了?!”
伊水朝柯离眨眨眼,示意她把手放下,又凑过去耳语一番,柯离神色迟疑,“是…….有些道理,但……”
伊水拍拍柯离的肩膀,漏出尽在掌握的笑容,“我可不是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