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萧柏书曾经也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
俗话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它当然也不例外。
小白鼠还未修炼成妖时,某日,它在粮仓偷食,不慎被管事的下人发现,打瘸了腿。它好不容易逃出粮仓,本想寻一个僻静之处舔舐伤口,可无论走到哪,人人见了它就抄起棍棒欲要打它。
最终,它不堪疲惫,倒在了路边,心想,“大不了死在这儿。至少这儿还能见着太阳,总比那阴暗潮湿的下水沟强上百倍。”
“竟是只小白鼠!”
只听一声稚气的童音缓缓向它靠近,它睁开眼,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灰头土脸的女孩正蹲着身子笑吟吟地打量着自己,“小白鼠,你怎么和我一样日子过得这么糟心?”
它一脸惊恐,想要起身逃跑,却无奈断掉的后腿让它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发出“吱吱吱”的叫声,想要以此将这小孩儿吓走。
谁知,这小女孩非但不害怕,反而将它捉起放在手中细细打量。
“你偷米,我偷钱。咱俩也算半个同行。同行受难,我怎能见死不救”,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摸着白鼠的头,她生动的眼睛闪着光。
小白鼠被她用手帕包着揣在怀中,它只觉自己时而腾空,又时而落下,时而加速前进,时而又停滞不动。天旋地转,过了许久,它才重见天日。
只见眼前是一个食材丰富的疱房,放眼望去全是各种珍馐。
“嘘”,小女孩躲在灶头后,朝手中的白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长舒一口气,“小白鼠,我送你来了长塘城最好的地方。这里是长塘城李首富的家宅,往后啊,你总不至于再像我这样风餐露宿了,最起码不愁吃喝了。”
她将白鼠放在了粮仓里,“老鼠偷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只逮着这一家吃,等你伤好了,就换一家,总盯着一家吃不太好。可不能去贫苦人家偷吃,不然,我下次就不救你了。”
小女孩双脚用力,轻快地翻过疱房的窗户。
小白鼠欲张嘴说话,却只能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要是哪天我落魄了,你见着我可得好好招待招待我”,她笑靥如花,朝小白鼠挥了挥手,“走啦!”
说罢,小女孩便翻身上了屋檐,很快没了踪影。
这富贵人家的老夫人信神佛,终日念经诵佛。老夫人老眼昏花,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小白鼠便从疱房偷偷搬到了祠堂里的一尊佛像后。天天在此偷吃贡品,加之日日听老夫人念经,久而久之,竟听了进去。短短十年不到,便修炼成妖。
小白鼠成妖后,便立即起身去寻当年那个小女孩,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途中正遇萧员外家的小少爷殴打一乞丐,他见此场景,仿佛看见了当年人人喊打的自己。一怒之下,他便附身在了萧少爷身上。
小白鼠终日在萧柏书的身体里,吞噬着萧柏书的灵魂,最终完全占据了萧柏书的身体。他借助着萧家的势力,很快便查到了当年那个小女孩的近况。
得知那小女孩因偷盗被流放去了山铅,小白鼠立即动身去了山铅。
萧柏书的记忆画面飞快的闪动着。只见画面中出现了萧柏书和几个衙役。
“吩咐下去,若是在大牢见着夫人,放她进去,不许为难她。若伤了她,让守卫提头来见”,画面中萧柏书放下手中的卷宗,“还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万鹤清。”
“遵命”,几个衙役恭敬地跪在地上。
萧柏书侧头,看了看身旁府上的下人,问道,“夫人近日状态可好?”
“回萧大人,夫人近日精神气挺好,只是”,下人犹豫不知是否该说出口。
“只是什么”,闻言,萧柏书抬眼看着下人。
这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反而让下人吓得更加说不出话。
“我看你这嘴是不想要了”,萧柏书冷冷一句。
“大人饶命”,下人立即跪地求饶,“夫人近日频繁出入典当铺。小人前去查看过,夫人将自己的珠宝首饰变卖了大部分。夫人还吩咐小人去给她备两匹良马。”
“小人担心,夫人可能要逃。”
萧柏书起身,背对着下人,良久,淡淡一句,“把我常骑的那匹马给夫人。其余的,任她去罢。”
***
“陆姑娘,想必后边的事你也都清楚了”,伏华藏停止施法,负手而立。
陆蔓笙眼眶湿润,“先生准备如何处置他?”
她的嗓音低低的,似乎压抑着什么。
“姑娘不必担心,待我将这鼠妖体内的缘分灵力抽出,它便与普通老鼠无异”,伏华藏解释道,“收妖囊自会将它的肉身炼化。”
陆蔓笙听后低头不语。
良久,她才缓缓抬头,弯月似的细眉微微蹙起,“待先生将他体内的灵力抽出后,能否饶他一命,将他赠与我。”
“他半生流浪,虽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这些年来他待我极好,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已死在山铅”,陆蔓笙坚定地看着伏华藏,“先生,我想养他,我想让他余生安然度过,不再遭受流离之苦。”
伏华藏薄唇微动,随即拈起一道术语。只见收妖囊在空中剧烈的收缩着,空中传来萧柏书凄厉地叫声。
片刻,一只白鼠掉落在地,一动不动。
见状,陆蔓笙瘫软在地,掩面低声抽泣着。
“伏兄,他都成了一只普通的老鼠了,倒不如放他一条生路,遂了陆姑娘的愿。你这...”
单余一瞥了一眼抽噎的陆蔓笙,转头一脸很难办地看着伏华藏,“人家要活的,你给留着全尸也没用啊。”
伏华藏冷冷看了单余一一眼,便径直转身往府外走去。
看着伏华藏渐渐远去的背影,单余一叹了口气,“木头!看来这安慰人的善后工作还得我来做。”
她将陆蔓笙扶起,轻声安慰道,“因果循环,陆姑娘珍重身子。过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万大人。”
闻言,陆蔓笙随即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单余一。
“待伏兄将鼠妖体内的缘分灵力重新归还万大人后,万大人便能彻底恢复了”,单余一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珠,“陆姑娘从此便能和万大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
子夜,萧家祠堂。
夜里狂风大作,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祠堂外的守夜人点着烛灯将外院的大门紧闭,确认一切无误后,重新回到了小屋里睡了过去。
一道黑影不动声色地从小屋旁掠过,化作一缕黑烟,轻轻松松进入紧锁的院落,直奔祠堂内院。
祠堂内昏黄的烛火如同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跳动着。壁画上倒映出一个高大的黑影。
许是听见了动静,壁画里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双红色的眼睛渐渐出现在壁画之上,似有似无的笑声渐渐响起。
突然,壁画正中心燃起一束金色的赤焰,火光不断向壁画四周扩散,画中的眼睛似乎受了惊,拼命往壁画边缘靠拢。
只见那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快地跳动着,就好似在高山流水间抚琴般灵动。火光跟着他的韵律在壁画上疯狂蔓延着,壁画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无数双烧焦的枯骨手拼命往外伸着。
那人轻轻挥手,壁画瞬间安静,就好像一切都消失了一般。
不过须臾,祠堂内火光四起,黑影消失在熊熊烈焰中。
***
“走水了,走水了...”
单余一被一阵嘈杂的叫嚷声吵醒,起身,只见身旁的小狼早已被惊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嗓子里发出低声呜咽的声音。
“别怕别怕”,单余一将小狼抱在怀中,轻轻安抚着。直到小狼安静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她才放下小狼,小心翼翼地起身朝屋外走去。
等她赶到起火处,火早已被熄灭,只剩下一片狼藉。
原来起火处是萧家祠堂。
听守夜的下人说,今夜刚好起了大风,估计是风刮翻了灯盏,这才引起了这场大火。
偌大的祠堂,如今竟被烧得只剩下几面孤零零的黑墙,一地灰烬和一个烧焦的白玉石像。
只见伏华藏立在一面烧得漆黑的土墙面前,他的神色凝重,眼底的情绪复杂。
单余一走上前,正欲开口。
“壁画里的小妖失踪了”,伏华藏面色凝重地盯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壁画。
“伏兄怎么看”,单余一伸手摸了摸这漆黑一片的壁画,开口道,“我感觉这些小妖应该被烧死了。”
见伏华藏没说话,她又开口说道:“按陆姑娘的描述,壁画里的妖应该是跑不出来的。而萧柏书白天就已经倒了,这些小妖没了萧柏书,这场大火足以让它们灰飞烟灭。方才我来的路上,没有闻到妖气。若是被放跑了,那这周围肯定妖气四散。”
伏华藏皱了皱眉,“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