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好事是开学放榜，我发现自己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第五名这个位置上。
坏事是春假过后，我发现自己因为用眼过度患上了轻度近视。
母亲带我去配了一副眼镜，不过因为度数不算高，所以我除非是上课或者看书，否则都不怎么戴它。
“可能是因为刚开始戴吧，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习惯就好了，我们学校近视的人还挺多的，你戴也不奇怪。”
“这样吗……说起来漫画里好像有那种很常见的设定哎，就是平时戴眼镜的人摘下眼镜颜值大涨，平时不戴眼镜的人戴上眼镜意外的好看这种。”
“是有呢。”
“怎么样，我这个合适吗？”
“嗯——怎么说呢，好像也不能说不合适，就是有点太合适了，看起来很像刚刚师范毕业出来教书的年轻老师。”
“这到底是什么评价？”
“别在意别在意。比起这个，我倒更是想问一下，高濑你几乎每天都在学习对吧？不是上课就是补习班什么的。”
“对，还会顺便在补习班里把作业写完，然后回家预习或者写写题什么的，腻了的话就看点书。有想看的动画、电视剧、电影的话就下下来在课间或者午休吃饭的时候看看，不占用较长的空闲时间。”
“基本不出去玩啊，那不会无聊吗？”
“老实说挺无聊的。可能是我太想出去玩了吧，最近甚至偶尔会晚上做梦梦到跟不认识的帅哥去唱卡拉OK。”
“真的假的，长什么样？”
“不知道啊，看不清脸。”
“那你怎么知道是帅哥啦。”
“直觉！”
直到这顿饭吃完，我都还在想森山对我这个新造型的评价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我发邮件问岩泉，他说他们班校报的人打算下午来找我拍张照片，因为据说有人搞了个新的投票活动，提名我作为备选项之一，可见这个新造型应该是挺好的。——虽然我真的很想吐槽你们青叶城西人是不是没有其他娱乐活动。
至于及川的意见，那不重要，虽然他开学第一天就夸我了，但像他这种“女孩子爱听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夸你，我觉得最好别太往心里去。
「这话说得好过分啊小静。」
「我只是在实话实说罢了，你作为一个轻浮役就该有这种‘会被人警惕’的自觉。」
「好吧，那作为一个轻浮役角色，我会想邀请像小静这样的女孩子周末去玩很正常吧？」
「是挺正常的，不过我记得你们周日不放假来着。」
「这周体育馆检修，所以临时放一天哦。」
「原来如此，那你好好玩吧，我选择周日补半天觉，干半天活，然后晚上看书。」
「哎……小静好冷淡啊。」
「都说了跟冷淡没关系。平时天天早起已经要了我的命，难得休息让我睡个够再说。」
「好吧，那我就约小岩去吃柠檬挞好了。」
「不是，等等——」
「回心转意了？」
「没有！我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你自己课间和小环聊天时说的。」
「……行吧。」
我看到这句话时很想说偷听别人的对话不太礼貌，但考虑到他就坐在我隔壁，这个距离估计他不想听也很难，于是就释然了。
他难得清闲的周日显然玩得很尽兴。我在中午的饮食店营业高峰时段端着盘子到处穿梭，没空看消息，但偶尔瞟一眼手机都能看到信息提示灯在一下一下的闪，也不知道他都给我发了些什么东西。
虽然好奇是挺好奇的，但那天下午忙完之后我睡得很早，几乎是一吃完晚饭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完全忘了还没回消息。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学，在第一节课的钟声响起后，及川突然递过来了一个蛮可爱的小盒子，看起来很像是什么甜品店里才会用的那种包装盒。
考虑到老师也差不多快来了，现在跟他推三阻四容易吃批评，我干脆利落地接过并瞪了他一眼。
及川不以为忤，笑眯眯地把书立起来指指我又指了指前座的森山，应该是“你不要可以送给她”或者“你们俩一起吃”的意思，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周一上午有惊无险的过去，我在午休时间终于打开了他给我的那个小盒子，还有已经被信息塞到99+的手机邮箱。
在打开包装盒的时候，我基本确信他先前跟我比划的那个手势意思应该是后者，因为盒子里放了两个小小的柠檬挞和两个小小的可露丽。
“呃……你可以吃哦。”
“可以吗？”
森山挺高兴的，说没想到像我这种不太记别人喜好的家伙还能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我尽量绷住了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告诉她其实我根本不记得，这下我可是真的记住了。
在这个令人百感交集的午休时间，我边吃着饭边把昨天及川发给我的一堆消息看完了。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给我发的一堆东西都是“今天天气很适合出行哎”“跟小岩汇合了！”“就是这里，装潢很可爱吧？”“总觉得最近的慕斯蛋糕造型越来越花哨了”这种画风的，只能说都是些朋友间琐碎的闲聊。
最底下的一条是他问我要不要顺便打包一份迷你款，可以再买点可露丽，有打折。
很显然，虽然我没回他，但他还是自作主张的帮我买了。
这让我有点不愉快，可我要是当时有看到的话八成也会说买，所以这点淡淡的不悦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在我脑海中出现的是微妙的窘迫。
我跟森山关系应该算是蛮好的，可是我完全没记住她喜欢吃什么；我跟小岩关系应该也还可以，但这个问题我问都没问过；我跟及川……现在应该也算关系好吧，可是我好像也完全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我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
“不至于啦，小静只是不太注意周围，现在开始记也不迟。”
“好吧，那你喜欢吃什么？”
“牛奶面包！啊，鹅肝我也喜欢哦。”
“岩泉呢？”
“炸豆腐。”
“怎么他跟狐狸一个口味。”
“是吧？”
“嗯，我记住了，尽量。”
“抽查！小环最喜欢的东西是？”
“可露丽，这个东西现在已经刻入我的DNA了真的是，都怪你。”
“是吗？你这么说我会高兴的。”
“你高兴个什么劲？”
“因为小静的弱点意外的好猜。”
“这算哪门子弱点……算了，你高兴就好。”
周六夜晚的电车进站，今天车上没什么空位，我们勉勉强强挤了进去。
及川抓着顶上的吊环，站位不算太稳。我运气好，姑且还有节栏杆可抓，摔倒是不用担心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可能只有痴汉。
不过考虑到旁边还有位高大的同伴，我觉得痴汉还是掂量掂量自己比较好。
“对了，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什么？”
“写《独行》的高濑行平老师是小静的……什么亲戚吗？”
“这个啊，要说也确实是亲戚吧，虽然他跟我妈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毕竟是我爸。”
“这么有冲击力的事让你这么讲都严肃不起来了。”
“那真是抱歉啊，他在我看来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
“小静喜欢高濑老师的小说吗？”
“喜欢啊，最喜欢的应该是……《独行》或者《迷宫》吧。”
“《独行》我有买哦。”
“蓝皮平装的那套吗？”
“是绿皮精装的那套哦，新潮社出版的。”
“这不是初版特装吗？现在想买还挺贵的，啊……你干嘛当这个冤大头，早说我就把家里堆的两套样书送一套给你了，上面还有签名。”
“嗯——之前一直没找到时机。”
“对了，你喜欢哪个故事？”
“那当然是‘独行’吧，我跑步也会听哦。”
“算你有品味。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是挺好奇的，要是你看到这个怪物跟在你身后的话，会想跟他说什么？”
“看到这种可疑人士我才不会搭话，会先给他一拳。”
“用岩泉打你的力道吗？”
及川听到这句话笑了。他转过头来看我，这时正好旁边的轨道上有另一列电车驶过，笑声淹没在铁轨的哐当声里，但是我不需要听声音，只看他在高举的右臂后露出的一点点眼睛也知道。
“嗯，如果我看到小静身后有也给他一拳。”
那天他非常稀奇地跟着我下了车，一直把我送到商业街入口才自己再坐两站公交车回去。
我寻思他这是在干嘛，他说这叫绅士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