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有什么三长两段,周毅一小小县令,保不住咱们。”
文念自然清楚文心的担忧,他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好道:“你先回去歇下,待我好好想想。”
如意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内,四周依然没有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抹着泪走出屋内,去找睡在邻间的文念。
文念被哭声吵醒,如意哭闹着让文念带她回家。
“文念师父,我想阿娘,你带我回家吧。”
文念将如意抱在怀中,轻轻摇晃让如意平静下来。
“如意想不想快点见到阿娘?”
如意点头如捣蒜。
“你说你看见过一个坏人打你阿娘,现在,我们要找出这个坏人,这样你阿娘才能来接你回去。”
“怎么找?”
“如意,你说你看见了那坏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当时夜色昏暗,如意是透过门缝看过去的,那坏人的身影被遮挡住,如意只知道有人打了阿娘。
文念看着如意表情,心中一松。“不知道?”
如意有些愧疚地点头。
“我没看清。”
“没事,文念师父帮你想那人是谁。平日都有谁常去你家中?”
“村里的张婶婶、马婆婆、马爷爷。他们经常会拿东西给我们。”
“只有他们了吗?”
如意眼珠子左右转动,思索半天点头,“只有他们。其他人讨厌我和娘,都不来我家的。”
“你觉得那个坏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几天阿娘回来的晚,是在听到门外发出的声响后趴到门缝上看见的坏人,阿娘的力气比那坏人小很多,“男人。”
“你觉得他会是马爷爷吗?”
“不会,马爷爷个子和阿娘差不多,那个坏人却很高大,一个人便挡住了院门。”
文念眼底闪过意外,诱问道:“先不想那个坏人了,如意你想想,你身边谁的体型一下子可以挡住院门?”
如意脱口而出:“哥哥。哥哥就像一堵山,每次一来,就把院门挡严实了。”
“骆施主确实高大。”文念随意问道:“但骆施主看着与常人很不一样,你会有害怕他的时候吗?”
“有。哥哥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的。”
文念语调轻松,“骆施主生气是怎样的?”
“哥哥会捶桌子,我家院子里的小方桌上现在还有拳印。”
文念默默道:“骆施主脾气挺大。”
“没有,哥哥大多数时候脾气都很好,那次是和阿娘吵架了。”
“如意,你觉得当时看到的坏人,是生气的吗?”
如意想了想当时的景象,坏人明显很着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如意顺着文念的话点头。
文念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他和骆施主生气起来的样子有点像。”
如意听见,缓缓点头。
文念转了话头,抱着如意站起来“先不想坏人是谁了。再回去睡会儿。”
如意呆呆的,似乎想着什么似的出神。
司务房内,一小僧敲门入内,对文念道:“文念师兄,您前日让定的颜料到了,直接送去天王殿吗?”
文念放下笔,“放到我这吧,你去告诉神尘颜料午后送去。”
“是。”
神尘听说颜料回来,饭后便等在天王殿。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送颜料的僧人。
又柳手上拿着画册,对上神尘的目光,解释道:“我没看过给神像塑金身妆彩,有些好奇。”
“与你在画册上设色相差无几。”
“毕竟一个绘在平处,一个绘在起伏处,总有不一样的。法师放心,我绝不打扰你。”
神尘没说什么,看向又柳身后。
殿门处,文念和带着一个僧人各提着两个木桶。
“莲友,你来看看,是这颜料不错吧。”
神尘走过去,看了眼,“没错。”
其他颜料放在南天王像下,文念嘱咐文心将颜料放过去一桶,“剩下的,我就放在殿内西角,莲友方便拿取。”
神尘合掌,“多谢莲友。”
文念摆手,放好颜料后和文心离开殿内。
回身看去,神尘蹲下身摆弄颜料,女子也蹲在他身旁,不知避讳地探身。神尘则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距离,避开那女子。
文念勾唇,问身边的和尚,“他和又柳一道来的?”
“是,要说这神尘也是够可以的,出家人身边还跟个姑娘家。”
“寺内其他人没说什么?”
“哪能啊。本来不服气他借势入佛门,此番明目张胆带个姑娘,僧众早看不顺眼了。”
“如此甚好。”文念意味深长道。
骆君的手指不自然的蜷起,如意近来时常将目光放在自己的手上。
“怎、么?”
如意听到骆君的声音,浑身一颤。
骆君没注意到,艰难蹲下自己庞大的身子,反手拍了拍肩。
这是如意最喜欢的游戏。
如意背着手,后退一步,“阿娘呢?”
“养、病、在、家。”
如意突然湿了眼眶,声调拔高对骆君吼道:“阿娘从没病那么久!”
骆君听到如意的哭声,半蹲身,想上前擦去如意的泪。
如意知道骆君行动不便,扭身跑到一边。
骆君收回手缓慢站起身,知道太久没带她回家,她心中有气。
“很、快、就、带、回、家。”骆君指着如意道。
如意看着指向她的那只手,跑回屋内锁上门。
骆君抿唇,如意才病过一场,若得知周沁玉离世,定要再经场大病。
他看了眼屋门,“明、日、买、兔、子、布、偶。”
屋门没有动静,骆君等了片刻,默然离开。
客堂里,文意整理好今日来入寺的记册,锁上客堂的门准备回僧舍。
随意一瞟,却看见一个僧人鬼鬼祟祟的隐藏着身形往群房的方向走去。
文意看着眼熟的背影,悄悄跟上去。
僧人到了群房,警惕向四周看了眼,文意忙藏在树后。
确认了无人发现,那僧人推开群房内一间房门。
文意怒上心头,立马知道了刚才那背影是谁!
这间客房是当日他亲手指给又柳的,刚才那人身材颀秀,不是神尘还是谁。
想他虽走了偏门拜入高僧门下,倒也算彬彬有礼,有几分风度在。却不想他道貌岸然,俗心不改,做出此等没脸没皮之事。
文意抑制不住怒气,抬步欲冲进屋内,手将将碰到房门时,他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拂袖离开。
又柳像往常一样拿着画册向天王殿走去,路上不少僧人向她匆匆投来一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
又柳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他们的目光向无声的口一样,念得又柳浑身紧绷。
又柳抱紧画册,提快步伐走向天王殿。
殿外围了许多僧人,又柳压下心中疑惑想挤进人群,听到从人群中心传出神尘警告的声音:“莲友慎言。”
“我向十方诸佛起誓,我今日所说,皆为亲眼所见,若有妄言,便忍受诸多痛苦,下无间地狱。你破色.戒,枉为修行人。”
“一派胡言,昨夜亥初之时,我在净房沐浴,并未去过群房。”
“你说你在净房,可有人证?”
又柳没听到神尘的回复,显然他并无人证。又柳心急,使出大力挤进人群。“我作证,我作夜没见过神尘法师。”
文意看着又柳,“你二人有私情,你自然帮他说话。五天前你入寺的时候,用石头砸我之人就是你吧,不满我对他不周,你便暗下黑手。”
“莲友,小僧再说一次,我二人清清白白。你固执己见,无礼断言毁人清白,已是犯戒。”
文意对上神尘冷寂的目光,遍体生寒,他闪开视线。
又柳出声,“用石头砸你,我认。但你说我与神尘法师私会,我不认。”
“你说他没去你房中,证明便是。”说话的是围观的僧人。
又柳看了那人一眼,“我当时在房中睡下了,难不成你睡觉还要人看守一旁记录吗?”
“那就是没有办法证明了。”
此话一出,僧人看向又柳与神尘的目光钉子一样钉在两人身上。
神尘皱眉,侧身挡在又柳前面。
寺内如今代为掌事的文念被请过来,他看着神尘,斟酌道:“莲友,你与这位女施主的关系,我并不怀疑。可事已至此,还望莲友为德宏寺考虑一二,寺中仍有香客信众出入,我信二位,他们却不一定信我。长此以往,寺内香火必然无力。”
神尘不发一语冷眼看着文念。
文念被神尘的目光看的心中狂跳,不禁疑心神尘知道些什么,他勉强出声,“还望莲友体谅。”
神尘收回目光,“知道了。我二人会离开德宏寺。”
文念送了口气,“多谢莲友。”说罢,挥手驱散围观的僧众,“别看了,今日之事,此后不得再在寺内提及。”
“我今日也算长眼了,神尘一个天潢贵胄,怎么可能放下俗欲,潜心修行。”
“他入僧门走的本就是旁门左道,根不正,本就是个在因缘烦恼里打转的俗人,今日之事,我倒不觉意外。”
两个僧人随口说着神尘与又柳之事,看见抱着兔子布偶的骆君,颔首示礼后向经堂走去。
骆君一顿一顿地扭脖看向天王殿外的两人,最后将阴郁的目光落在神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