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周落和的一番话引起了巨大的舆论争议。回到自己房间后，高子芊不得不开启直播间和大众解释这一切。

    【我真感谢周落和揭发她，否则我还不知道她这一面呢。】

    【内娱活人！】

    【就爱看这种明星祛魅时刻，哈哈哈哈，上班摸鱼最佳伙伴！】

    【这种人怎么还有脸活着啊？早点死行不行！】

    【心机女！】

    【还是女人对女人恶意最大呀，哈哈哈。】

    【有人注意口德，就事论事，别骂太过。】

    【盲猜她俩是情敌。如果不是为了男人，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女人之间也可以因为男人以外的事而产生矛盾吧。】

    【对女人真的好苛刻，如果做这种事的是男明星，一半都是粉丝洗白吧，呵呵。】

    【这种女人在我们村都没人要。】

    直播间弹幕的速度快到她根本看不清，骂声居多，其中不乏有人身攻击的喷子，出口歹毒。

    这些语音弹幕将高子芊骂的狗血喷头，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你们别骂得这么难听好吗？合理的批评我会接受，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会改正和道歉的，但我不接受人身攻击！”

    可弹幕置若罔闻，认为她是在给自己开脱洗白，于是骂得更凶。高子芊哭得梨花带雨，突然大喝一声：“我死，我去死行了吧！你们满意了吧！”

    她随即冲到窗边，在观众的惊呼声中，毫无预兆地骤然跳了楼。

    紧接着，网络舆论瞬间反转。

    观众又冲到周落和的直播间，口口声声地要为高子芊讨伐个公道，说是周落和把事做得太绝，直接逼死了高子芊。如果她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这件事，或者装作无事发生咽下这口气，不把这件事捅出来，那么高子芊就不会跳楼。

    相同的恶毒说辞在她的直播间里重复上演，其中有大批在高子芊中喷脏的眼熟ID，扰得周落和心烦意乱。在一片骂她做贼心虚的声音里，她关闭了直播间，想要捋清楚这诡异的发展脉络。

    余柯西冷冷道：“你说的没错，在死亡面前，所有的情绪果然都不值一提。骂你的人似乎忘记了自己在昨晚对高子芊造成的伤害。”

    “到底怎么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周落和有些懊恼，“这样的发展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想到她会跳楼。”

    魏小雅一觉醒来，先是陷入周落和昨晚是否跳楼的疑惑和恐惧之中，见到完好无损的她之后诧异又高兴，再听说跳楼的是高子芊，一头雾水之余还有着淡淡的哀伤遗憾，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见周落和心情不佳，便说要下楼为大家拿些吃喝，借机调整情绪。

    “我怎么会没事呢？”周落和揉乱头发，柔顺的黑发盖住她烦躁的半张脸，“最后一名会被死亡系统诱使自杀，这是系统对最后一名的惩罚，难道是我们找错了规律？”

    “惩罚？”脑海中划过一瞬醍醐灌顶的火花，余柯西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不是我们找错了规律，而是没找全规律。”

    周落和把头发拨开，“没找全？”

    他语速极快：“我说过，系统是公平的，会给最后一名惩罚，也会给第一名奖励。如此看来，得了第一名的奖励就是可以在下一次濒临死亡时逃脱，相当于一次性的免死金牌。”

    “你说的有道理，如果这是第一名的奖励，那一切就能解释通了。虽然我是最后一名，但因为有奖励护身，所以系统跳过了我，选择了排在倒数第二的高子芊。”

    时隔两个小时，周落和再次打开副本排名时，发现排名已经有了变化。“高子芊”三个灰色的字不知何时排在了她下面，与周桐、杨和江紧挨着，昭示着新轮回的开启，而这个名字再也不会亮起。

    她目光晦涩不明，盯着屏幕不知在想什么。

    余柯西见她沉默不语，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制止你将死亡系统告诉所有人吗？”

    周落和被他叫回神，闻言摇摇头，“为什么？”

    “因为曾经的我由于太过天真，断送了一个人的性命。”

    周落和一怔。

    酒店里有免费提供的香烟和打火机，余柯西拆了一盒香烟，抽出一支，“介意吗？”

    这是周落和第一次见他碰烟，摇了摇头。

    余柯西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陷入深深的回忆，“我是在一年前接触系统的，那时候和你一样，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清楚，还没有你表现好呢。带我入行的前辈是孔兆元，对我十分照顾。”

    这是个年纪不小却始终不温不火的演员，为人谦和有礼，周落和对他有印象，“但他一年前不是……”

    “遇到酒驾，被车撞死了。外人看来是意外，但只有我们知道，这是系统搞的鬼。”

    余柯西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我们那时在拍摄一部恐怖电影，被选中的一共有八个人，有三个主演、两个助理、三个场务。拍摄周期是三个月，规律是每半个月就会死一个人。摸到规律之后，我天真地认为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总可以一起逃出生天，于是将系统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人。”

    周落和听得入神，“然后呢？”

    他沉默了半晌，“那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我们剩下的六个人不仅没有团结互助，反而为了争夺最后两个生存名额开始自相残杀。他们相互给对方使绊子，隐瞒真实信息，以为自己可以稳操胜券，事实上只能走向两败俱伤的地步。孙兆元被人暗算，在系统里被淘汰，在现实中死在我身边，因为我的错误选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你也是因为这场事端，选择了淡出圈子。”

    “没错。我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过着名利双收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他惨烈的死状和生前对我的鼓励。这两幅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穿插，让我愧疚难耐。听说死去的人会回归副本里做NPC，于是我加入了九部，想着能再碰到他。”

    余柯西在水晶烟灰缸里掐灭烟蒂，一下一下，碾得用力，“所以，不要考验人性，因为结局会让你失望。也不要把人性的恶果归因在自己身上，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周落和：“那你后来遇见他了吗？”

    “遇见了，但就如我们见到的周桐与杨和江一样，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前的记忆，所思所想所说都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副本NPC。我费尽心思见到了他，他看我却像如临大敌的陌生人，我的满腔话语根本说不出口。”

    余柯西说：“所以我之前劝你，不要把这件事公布于众。”

    他说的不无道理。面对生死考验，谁都想活下去，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刚正不阿，又拿什么去赌猜其他人的心思呢？如果最后真的只能活一个，他们很可能也会为此内斗而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理解你的担忧。”周落和说，“不过，陈沁黎不傻，周桐与杨和江的死因与副本排名有关，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即使这次我的例外打破了他摸索出的规律，可是任谁都知道，排名越靠后越危险。所以，说与不说，差别不大。”

    余柯西笑笑，“确实如此。陈沁黎的人品传闻向来还不错，性格开朗、为人和善，但脾气再好的人面对死亡也会害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只能保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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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周落和刚下楼，便看见陈沁黎缓缓走在前面。

    她上前两步想打招呼，听到他喃喃自语：“不能得最后一名，会出事，我下次一定要得第一，一定要得第一！”

    周落和顿住脚步，把想说的话全都吞到了肚子里。

    他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她便没有必要再增加他的焦虑了。

    几人沉默地吃过午饭，在回房休息时，熟悉的眩晕传入大脑，机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你是一名大学生，大四毕业典礼之后和几个同学约好来一场毕业旅游。同班同学陶雪莹热情地邀请你们去她的老家幸福村，那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人杰地灵，你们从她手中拿了地图，欣然前往。抵达当天，村民们异常热情的招呼却让你感觉十分诡异，虽然他们大方款待，但那直勾勾的眼神似乎是在打什么主意。红色冒险，现在开始。】

    熟悉的机械女音伴随着光亮而来，周落和缓缓睁开了眼。

    她是在一辆中巴车上醒来的。

    天空中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黑压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此时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豆大的雨滴簌簌地砸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砸落声，然后拉出几道细长扭曲的水渍。

    “醒了？”耳边响起一个清冽的男声。

    周落和正靠着窗外发呆，转过头，发现余柯西坐在她身边，看样子已经醒了很久。

    “嗯。”

    余柯西看出她内心的沉重，开口道：“在想什么？”

    周落和把车里打量了一圈。魏小雅和陈沁黎坐在他们前面，还没有醒来。后面整整齐齐地坐着已经死去的周桐、杨和江、高子芊。他们叽叽喳喳地热烈讨论着即将开启的毕业旅行，嬉笑打闹，宛若真正的大学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