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但很快,冬婵又翻了回来。

    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窗边,这次它的眼睛不再是被眼皮遮盖,而是完全睁开了,露出其下漆黑色的无神瞳孔,那无神的瞳孔又诡异地注视着她,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偷窥者。

    ——当然,这份沉默是对陆吾陆予而言。

    在两人听不见的地方,冬蝉一直能听到它在说话。

    “快逃...冬蝉。”

    “这里好危险,你没发现吗?”

    “快跑、快跑、快跑。”

    “他们好危险。”

    几乎没有人能在这种诡异注视和近乎啼哭的声音里平静得下来,冬蝉也不例外。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像是被那双眼睛摄住心魄一样,明明不想盯着看,但却一直移不开眼睛。

    “冬蝉!冬蝉!”

    陆吾呼唤她的声音被抛之脑后,在这一刻,她无法听清楚那和自己相似的诱惑声之外的声音。

    陆吾死死压着她的肩膀,他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然而无济于事,即使中间被他阻挡,冬蝉也能看见那个目光——那诡异的凝视目光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即使不能直接看见,也会复现在脑海中。

    但就在她挣扎着,理智差点压不住几欲起身的欲望时,那身影又忽然消失了。

    它一边远去,还一边盯着冬蝉看,像是吧被迫离去,又不甘心放弃。

    半晌,冬蝉才喘息着回过神来:“什、什么?”

    那东西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它看清了三人之间并非毫无罅隙,于她而言,无论何处都没有安全地一言。

    陆予抿着唇,快速地收拾东西:“不行,我们别呆在这里了,兄长带她去城外等我,我快速查看一边大型超市和市政厅,一定能找到当年撤离的资料,那里面一定有方位和地图。”

    冬蝉还在低着头大口呼吸着,从被那样的目光的诱惑、捕获中挣脱出来,她的脑子需要缓一下才能极速地思考起这种方案是否有可行性。

    “......不行,我们一起走,一个人带我,另一个人警戒......”

    “等等”陆予忽然打断她的话语:“有东西来了。”他一手抽出长刀,凝神贯注地看着窗外。

    一个庞大身影在窗外滑过,速度极快,圆形,长而无毛。乍一看似乎和巨蟒的尺寸比较相似,但它也并没有鳞片,而是一种通身类似于皮肤的色泽,在行动时身体外一圈圈鼓起的肉环便轻轻蠕动,为它提供了行走的动能。

    沙漠城市的内部无时无刻都显得昏暗,哪怕此刻地面上还是下午正热的时分,但地底世界就早已经变得昏暗,如同逢魔之时天色,窗外的身影蠕动着,观察着,在沙地上起伏起一条条横杠。

    “蠕虫。”冬蝉半坐在床上,低声道:“沙漠蠕虫。”

    “哎呀,这可真是热闹起来了。”

    冬蝉快速地说:“应该不止一只,它们被热量和气味吸引的,有火吗?用火烧,烧怕它们最好。”

    火是肯定来不及烧了,但好消息是,对两人来讲,用刀更快。

    陆予一甩刀尖,“必然...不叫你失望。”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本就脆弱的木窗被一下重力破开,“砰——”,几乎是瞬间,沙地上就已经见了血。

    雾黑色的血迹从蠕虫身上喷溅出来,滚热地落在沙地上,冒起白烟。

    巨大的身体挣扎着竖起脑袋,似乎是吃痛了,圆滚滚地扭动着。

    “来吧,我抱着你,还是背你呢?”陆吾对她伸出手。

    “不必。”冬蝉自己翻身下了床,武器什么的早已经丢失了,但好在她还有别的武器,轻便、不易丢失、主观能动性极强的,'武器'——他们。

    大概也知道这一点,陆吾笑得愈深。“我再次成为您的了吗?”

    “别让我失望,你做得到,对吧?”冬蝉反问他。

    “当然。”陆吾温柔地一躬身,在她催促的目光下奔出去。

    即便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两人战斗的冬蝉还是会失神,修长锋利的刀刃所及之处带起飞溅起的血光,怪物的痛呼和尖叫不绝于耳,硕大身体砸落在地上时几乎振动大地。

    两人却不以为意,眉目间是一层寒如雪霜的淡漠和凛冽。

    他甩掉刀尖的鲜血,利落地飞了个花哨而漂亮的刀花,身形所过之处就像是砍白菜一样干脆利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张扬与凌厉。

    冬蝉默默盯着他们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的战斗和游走,以一种锋芒毕露的姿态,卸去了面对她的那种自责的沉默和温和表象,尖锐而夺目。

    就像是......就像是那雪白的刀刃一样。

    他们本就是属于她的刀剑,属于她的武器啊。

    一种猛烈的紧绷感侵袭上来,冬蝉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起来,即使再被伪神跟踪、被控制时也没有这种感觉,以至于身体几乎无法负荷这样的重担,无法抑制地疼痛起来。

    “......”打住!不许这样了,冬蝉对自己说,你已经赔上了一次人生,甚至还赔上了一次命,难道还不够教训吗?!

    在这样的疼痛和恍惚中,冬蝉茫然地看到两人转身,那焦急和错愕的目光就像是慢动作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地,冬蝉转过身去。

    那个雪白的伪神又出现了,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冬蝉身后的,就像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盯上冬蝉的一样。

    它伸出惨白而皮包骨的手指,像死不瞑目的水鬼一样,执着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冬蝉的肩膀。

    离得最近也赶来得最快的陆吾挥下长刀,刀刃裹挟着寒风,以及一点点冬蝉最熟悉的甜味,骤然劈下——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冬蝉忽然伸手,下意识地也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就在伪神的手刚刚覆上她的肩膀时,她也刚刚好伸手,一前一后,她能感到它冰冷而水汽的手心覆盖在自己一件衬衫之隔的肩膀上,而她的手心也刚刚好覆盖在它的手背上。

    那是一双几乎支离破碎的手,隔着薄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被包裹着的骨架,一节节断裂,被人为砸碎,只剩下裹着断肢的被浸透的薄纸般的□□,脆弱得被人一摸就仿佛要碎掉了,并且完全冰冷,没有温度,伪神确实是一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生物。

    巴别塔的使用要点是,别把它当做生物来看,也别把和它对视。

    ——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伪神本就是从死亡里炼制而成的伥鬼,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是巴别塔权利膨胀的表达,是......是她的能力被窃取的成果。

    她的......能力,从血缘里获取的能力。

    冬蝉的家族传承着一种与时间有关的特异能力,“预言”。

    那种能力和一般的预言不同,她们不借助任何手段,不靠猜测和计算天机,她们是直接去“看”的。透过时间的流逝,透过文明的遮掩,她们看的是时间里最本质的东西。然而当这种手段落到别有用心、又能力不足的人类手上,就被刻意酿成灾难了。

    冬蝉也是过来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些指挥官的例行检查里取走的血液和记忆是做什么用的,只是她尚且还有执政官的庇佑,其它被挑选中的女孩子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她们本身就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在一次次痛苦中、在一次次蜕变中,议会里的那些个大家族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没关系,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不遗漏任何一点价值。

    “伪神”有了别的用途。

    “你流泪了吗?”冬蝉喃喃着,却是她自己先流下眼泪,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漂亮的眼瞳里滑落。

    伪神像是被骤然烫伤一样,惊叫着缩回手,然而冬蝉却死死握住了她的手,任由那断裂的手指穿破她的肩膀,在白衬衫上流下点点猩红色。

    从他们的角度看,冬蝉和伪神睁着双眼,那双眼里一个饱含的痛苦和惊惧,一个则满是呆滞和沉默。

    两人这才骤然发现......她们长得如此相似,并非那张刻意模仿的脸,而是那消瘦的身形。

    冬蝉反手拉住伪神的手,它的身体轻飘飘的,起码比她想象中的轻很多,简直就像是一片羽毛。

    “......”陆吾勒住刀尖,没有再向前一步。

    他有把握能斩断那双手而不伤害到她分毫,只是她已经不能再相信他了。

    “冬蝉。”

    冬蝉抓住刀刃,用力地将它送进伪神的身体里。这一次伪神有了血液,是从她手心的伤口里顺着刀刃流到它身体里。

    半晌,伪神像是虚影一样,慢慢飘散了。

    “啪嗒——”刀刃随着她的松手落到地上。

    “冬蝉!!!”陆吾痛呼。

    房子微微摇晃起来,闻到了血腥味的沙漠蠕虫更加暴动起来,在四周以及沙漠地下猛烈撞击着房屋。

    待不了多久了,房子要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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