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他们几乎在通道里迷路了一整天。

    冬婵有很明显的路痴,对空间方位的构建能力很弱,但她对时间的感知很敏锐。

    即使没有外力计时,也她能察觉到他们在这里面迷路了多久。

    陆予在通道里尽量辨别道路,带着她往前走,做记号之类的方法完全没用,因为不管给多少条通道做上记号,他们都在没有见过那个记号。

    他们走走停停,却没有再回到过之前的道路,每一条路都是全新的。

    通道随处可见一些动物的尸骸,猫狗宠物,甚至还有几只牛羊,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人类的尸骸。

    这反而增加了诡异感,仿佛在这个永远也走不到头城市里,人类都凭空消失了一半——也或者有什么东西食用了他们的尸骨。

    直到下午,三人才找到一条比较狭窄的通道,虽然有些昏暗,但这种通道比主要通道要更加适合露宿一些,没那么透风,也不用担心头顶的黄沙会突然坍塌。

    冬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随后再也坚持不住,向后栽倒下去。

    “呼...呼......”

    她呼吸声急促,体温滚烫,脸颊染着不自然的艳红。

    这太不正常了,污染度明明并没有突破她的临界值,但却产生了严重的污染排异反应。

    ......而且她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似乎总有声音在呼唤着自己,这个声音最开始是像机器一样毫无感情,甚至经常卡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她和其他人语言交流变多后,这声音就逐渐清晰,变得像是她的声音。

    这种幻听和一模一样但又全然不同的道路一起增加了她的茫然和模糊感,甚至让她感觉分不清那到底是幻听的声音还是自己真的在开口说话。

    “冬蝉。”陆吾单膝蹲下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你在发烧。”

    冬蝉摇摇头,已经不太想说话了。

    陆予拧开水瓶,抵到她唇边,她才小口小口地喝了一点。

    “还是让我们背着你走吧,别勉强自己。”

    “......”冬蝉小声地吐槽:“让你背才勉强我吧。”

    一点细微的疼痛感在胸口蔓延开来,让他握着水瓶的手紧了紧。她宁可勉强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再依靠两人了吗?

    因为他们曾经刻意操纵过她,刻意把她娇惯得不问世事,才得以接替了她的权柄和职位,所以她有了防备心。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陆予也清楚地知道这样做的卑劣和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

    ......可她吃了很多苦吧。

    陆予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为了这件事而痛心。

    在来到这个陌生的、危险的世界后,她吃了多少苦呢?又有多少次,因为不能信任别人,因为担心别人也像他们一样别有用心,而勉强自己,苦苦支撑?

    他一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多么荒谬而无可回转,一边又期望能在这个荒谬世界里得到她的片刻垂首。

    然而冬蝉却完全没在意这点小事,靠墙坐了起来。

    到了夜间,温度骤然下降。

    沙漠的夜晚格外的冷,更何况这里是地下,是污染源汇聚的地方,如果没有篝火,人在这里根本活不过一个晚上。

    陆吾一边将一份加热过的军粮递过来,一边担忧地询问她:“真的没事么?你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种军粮的包装袋很薄,只需要在火边热一下就能食用,味道当然是不能强求的,但在这种境遇下能有一口吃的就已经很好了。

    手里捧着的热度让冬蝉觉得好一些了,她喝了口汤,才回答:“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

    “没事。”

    “没事。”

    耳边的声音又开始作怪了,冬蝉不确定这是不是污染照成的幻听,这段时间她承担的污染量一直居高不下,幻听、幻视,也算是高度污染里的常见症状,她干脆没说出来,反正这两人对污染的了解肯定比不上她自己。

    她能处理好的。冬蝉想。

    “别太逞强了,今晚盖着外套睡吧。”他说的当然是指自己的外套,冬蝉现在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别拒绝,要是你出什么事,巴别塔和你的队员就要活剥了我们俩了。”陆吾尽量用轻松地语气调侃,诱哄她接受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冬蝉本来想拒绝,但这里的晚上实在是太冷了,而她又太过于难受,如果再失温的话也只会加重病况拖累队伍。

    “嗯,好吧。”她说。

    脑子里的声音也说:“好吧。”

    陆吾抖开外套给她披上,那外套上还有一些他的体温,有一种温柔的甜味。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温度和甜味确实帮她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冬蝉放松下来,篝火的光映着她漫不经心的脸,因为石壁很冷的缘故,冬蝉从最开始靠着石壁的姿势换成了抱膝而坐,陆吾原本雪白的外套沾上了灰尘,此刻披在她肩膀上,蜷缩着姿势,像一只正在巢穴中发呆的可怜小兽。

    陆予看着她,忽然感觉心里很柔软,像是有什么空缺的地方再次被填满,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满足快感。

    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凝视,陆予低下头,挑起了一个话题:“物资倒还剩得多,能再坚持几天,但再这么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也不太行。”

    陆吾接话:“别再考虑绕出去了,明天我们可以城市内部走,虽然也有风险,但可以搜寻一下物资,可能还会有一些医疗物资或者看过污染针剂之类的东西。”

    “......嗯。”冬蝉迟钝地发着呆,应了一声,表示赞同这个提议。

    风险是有的,但应该还没有什么污染生物是陆吾和陆予联手还处理不了的。而且城市内大概率会有地图。

    只是抗污染针剂什么的...怎么可能还会有那种东西留下来。

    这种抗染针剂即使在地面上也很抢手,比防护服还难得。

    防护服是外在的防护措施,抗染针就是事后的补救措施,因为太过于难得,大多数地面的幸存者城市都会把针剂稀释后使用。

    但是,算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是向城市内部前进的事实。

    而且冬蝉也觉得真的很想、很想睡一会儿正常的床。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她感觉自己精神恍惚,意志力薄弱得可怕。

    陆予随手抽出长刀,用刀尖在沙地上比划着路线。

    冬蝉盯着看了半晌,才发现他居然记住了他们今天走的路线,在哪个地方左拐还是右拐,又在哪一条通道里走了几百米,他居然全部记住了。

    冬蝉从那光是看着就令人头晕目眩的沙画上抬起头来,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该无语。

    但陆吾就没什么表示,神色平平,仿佛做到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稀松平常。

    ......好吧,冬蝉花了几秒钟用自己一团混乱的大脑想了想曾经,确实很稀松平常。

    两人互相交谈着,讨论明天从哪里出发、到达城市后先去哪个方向,应该怎么处理城内可能的污染生物。

    冬蝉时不时接嘴几句。

    “嗯,我也赞同。”

    在恍惚间,耳边和脑子里的声音又响起了:“我也赞同。”

    “......”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

    这应该是她自己说的话,因为她确实感到很累,身体和精神都坚持不住了,甚至不能分辨到底是自己还是脑子里的声音在说话,只能通过两人的回答来确定。

    “嗯。你先睡吧。”陆予坐下来在她旁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照顾小孩子一样,又摸摸她的头顶。“晚安。”

    他的神情很温柔,这种温柔出现在他那张硬朗俊美的脸上本应该有些奇怪,然而实际上却并没有违和感。

    最锋利的刀刃也会在这片刻温馨里软化了刀尖。

    冬蝉本来应该拒绝,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但这种安抚对于一个生病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又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变得软弱起来。一次而已...只是一下下......我生病了啊,病人就是应该任性的。她这样想着。

    最后冬蝉也只是轻轻地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

    ......

    篝火在夜里噼啪燃烧着,孜孜不倦地向外散发热量。

    就在这种安静里,一道身影悄悄汇聚在影子里,这一次它学乖了,没有再直接出现在几人面前,而是慢慢地投入影子的罅隙里。

    怀里的身体不自然地动了动,似乎要挣脱怀抱,陆予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怎么了?”他询问,声音里还有些嘶哑。

    冬蝉只是摇摇头,挣脱了他往外走,身形有点摇晃地踩在沙地上,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睡醒。

    “你生气了吗?抱歉,只是晚上实在是太冷了,你有点发热......”

    冬蝉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做出的事情表现在两人眼中,就是她依然不回头,只是往外走。

    她想转头,然而脑袋沉重,有声音一刻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冬蝉?”两人警觉起来。

    身体走出几步,才想起来回头似的。冬蝉听见有一道声音说:“我没事,只是要出去。休息吧。”那道声音温柔,喑哑,和她往常刚睡醒时没有两样。

    那是自己的声音,也是那种在脑袋里说话的声音,但这次她才有些惊恐从两人风反应里地意识到,那可能是她自己在说话。

    可她并没有说这句话。

    是脑袋里的声音,它在代替她说话。

    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中和她互换了说话的方式。

    见两人没有想要追上来,“冬蝉”点点头,转过身体走了出去。

    不、......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就在她即将消逝在黑暗中的一瞬间,陆吾突然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等等。”他声音冷然,语气不善地直视着“冬蝉”呆板的眼睛,道:“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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