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十二次轮回13

    阿宝睁开眼睛。

    此刻，她正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

    木结构的房间，复古、老旧，房间内摆放都相当整齐，特别是矮柜上架着那把太刀，一瞧便知是老东西了。

    “叩叩叩。”

    有人叩响了房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复古麻布装扮的老者，老者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而他脸上的表情，也颇为严肃，他灰色的眼眸抬了抬。。

    “抚子，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你觉得我这是在闹脾气？”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年轻女孩的话似乎是从阿宝口中说出来的，但阿宝确认，并不是自己在说，她只是站在了年轻女孩的视角而已，凑巧的是，这个女孩也被称为【抚子】。

    阿宝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是在幻象之中，这幻象的主人，如果没意外的话，是刚才的巫女咒灵了。

    “作为从小就接受正确教育的巫女，对于献祭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心安理得的接受吗？”老人说得理所应当。

    “我向神明起誓过，会用这一生的时间作为供奉，期盼村子能够变得更好，这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用孩童的性命血祭？！”

    “你以为就靠着你的这一丁点力量就能感动神明？笑话！”

    老人越说越激动，张口还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剧烈咳嗽了起来。

    “可你们献祭之后呢？村子并没有变好！你们为什么不能认识到这一点？”

    老人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冷冷地望着巫女，丢下一句，“这只能说明他们还不够。”

    阿宝眼前的画面骤然转变。

    是夜。

    眼前是一位年轻的帅气小伙，小伙腼腆的摸着脑袋，消瘦的脸颊上泛着红晕。

    “抚子，我带你走吧，我们去山上，去海边，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们远离这些是与非，好不好？”

    阿宝能感受到这个叫做抚子的巫女内心挣扎着、翻腾着。

    沉默了很久后，轻轻道。“好。”

    那一声好，轻柔又充满了眷恋。

    随即画面再变。

    烈火冲天之中，巫女抚子被绑在寺庙前的木架上，木架下是跳着祈福之舞的村民、是朝着她下跪朝拜的村民，是站在边缘流着眼泪却没有阻止一切的那个帅气小伙。

    【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

    【我好恨！】

    【我们……同归于尽吧！】

    巫女声嘶力竭，血泪从她的眼眶中流淌下来。铺天盖地的怨念压得阿宝喘不过气，压得她意识模糊了起来。

    可她不能在这里，她不能待在这样的幻境里。

    她是要带着灰原回到七海的身边的啊。

    她要和他们回家！

    阿宝用力挣扎着，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

    七海建人的脸出现了在了面前，他微微皱着眉，正盯着手里的报告看。

    “你的报告能不能再用心一点，灰原？”

    “我真的超级加倍用心了的，可是班主任对我就是严苛到不行，改了两遍了还是没有通过。”是灰原的声音。

    “因为你有前科了啊……算了，反正最后终归是要我来改的。”七海建人叹气，抬眼看了一下，“你把礼物送去给宝生了？”

    “嗯，你的那一份，我也送去了。”

    “送上我的了，意义就不一样了啊。”七海建人说。

    “没有关系，时间还很长。”

    “随你吧。”

    灰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啊~我也好像成为抚子那根没有放下来的手指啊，哪怕是其中之一也行。”

    “你想要的不是‘之一’是‘唯一’吧。”这次七海建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决定了，等到七夕的时候，再送一次！”

    七海建人无奈的笑容逐渐散开。

    幻境碎裂。

    阿宝身体里仙力翻腾，不受控制得向外溢出，与巫女抚子身上的怨念抗衡了起来。

    很快她的身体周遭开始燃起了火焰，在被巫女吞噬前，她先一步，吸收掉了咒灵的所有怨念。

    怨念在体内肆无忌惮地乱窜，阿宝张口再次吐血。

    脑海中出现很久之前被阿宝当成戏码的梦境，血流成河的天神村里，一身染血白衣的自己站在其中。

    她苍白的脸颊上也沾染了些许的鲜红，她笑着将手中长剑上的血甩落，她笑容里没有任何的温度。

    她用剑，指着自己敬爱的村长。

    她听见自己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没有看见村长的回答，阿宝的头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并不是走火入魔沉睡了百年，她是天神村的众仙合力将自己封印了起来的。

    因为，她就是那神魔大战之后，被其他小仙子们口口相传的天神村的罪人啊……

    可这真的是她的错吗？

    就好像那咒灵巫女，真的是她的错吗？

    阿宝睁开双眼，火焰的光芒染红了阿宝的双眼，她身体内的仙力沸腾着，化作汹涌的火浪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开。

    不，是他们的错。

    火，烧过长长的走廊，将两侧的木门燃成灰烬。

    昏暗的尽头融化开，透出了属于寺庙原本的模样。

    阿宝抬手一挥，咒灵领域瞬间瓦解。

    此刻的她站在了寺庙的尖角之上，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山下的村庄。那束住头发的红黑色发圈早已不见，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散开。

    “宝生！”是七海建人的声音。

    阿宝看向七海建人，他也受了伤，身上的校服外套早已开满了血花。看来在领域外的他，也陷入了苦战。

    “七海，我没能救下灰原。”阿宝轻声道。“对不起。”

    咒灵应该已经被祓除，可七海建人依旧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这令人恐惧的引力像是要将周围都卷进去撕碎一般。

    这般强大的能量除了熟悉不过的，还有掺杂着许多咒灵的怨念。这些融合在一起的，全都来自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早已被血水浸透的少女啊，七海想。

    “宝生……”七海喊了她的名字，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所以整个村子才是咒灵产生的根源，是他们的错啊。”

    阿宝抬眸看向山脚下虚假繁荣的村子，抬起手结印。

    毕方肉眼可见得大了好几圈，火焰从他的翅膀散落下，燎原之火将村子点燃。

    橙红色的火光蔓延，山脚下的尖叫声、嘶吼声此起彼伏。

    阿宝一个跳跃来到寺庙前，抽出手中太刀，闪身往七海建人身后的村民砍去。

    刀锋还未碰到那个村民，就被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

    随后，五条悟的声音出现，他说：“够了，宝生。”

    抽回刀，阿宝后撤。

    结印出穷奇，直接攻击五条悟。

    五条悟几个闪躲，一拳打在穷奇的脸上。下一秒，阿宝就出现在了五条悟的面前，火焰直逼五条悟的眉心。

    无下限的作用之下，让五条悟毫发无伤。

    阿宝站在原地，红色眼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握拳、松开，再握拳。

    像是找到了某个平衡点，散着头发的阿宝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双手结印，火焰立刻从掌心溢出，紧接着，那火焰化作一条条红色锁链，朝着五条悟攻击而去。

    两人几个回合之间，五条悟明显占了上风。

    再次挡下阿宝的太刀攻击，五条悟难得一见地露出皱眉的表情。

    “你还要被操控多久，宝生？”

    *

    五条悟其实最开始没有看出阿宝的失控。

    六眼告诉他，眼前的【宝生抚子】不过是身上再度出现了层层叠叠的东西。突破领域吸收咒灵，都会让咒术师的身体产生微妙的变化。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可对方在几个来回之后，朝着自己发出挑衅的攻击不是【宝生抚子】的习惯，就连那使用太过顺滑的太刀也不是她惯用的武器。

    明明在刚才的一小会，已经完全压过了咒灵，却依旧不肯面对选择回避，这倒是五条悟没有想到的。

    他没有耐心等待她沉浸在咒灵故事中作茧自缚，但基于陪练的情谊，还是出言提醒了。

    只见阿宝的攻速变慢，暗红色的眼眸在摇曳的火焰中忽明忽暗，最后变得血红。

    阿宝的气势并没有因为节奏的变慢而变低，反倒让原本隔绝在无下限外的赤焰越演越烈，竟有些灼伤到五条悟。

    五条悟微微一怔，还未做出防御，本该铺散开的烈焰急剧回收，在阿宝的周身绽放出一朵妖艳的莲花。

    下一刻，红色莲花变幻出一只火鸟。

    仿佛是同一时刻，五条悟摘下墨镜抬起右手，“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是无尽的黑色，将阿宝包围。

    炙热的火，好似潮水般褪去。

    阿宝眼底的血红也随之回到了暗红，她抬起手，抹掉了眼角边渗出的血迹。

    “没想到你能在领域里自由活动，这算是一个新的发现吗？宝生。”五条悟出现在阿宝的眼前，定定地望着她。

    眼神焦距，阿宝望着身前的五条悟，张了张嘴，有许许多多的话哽在喉咙，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垂下了眼眸。

    体内的咒灵所产生的戾气早已被自己吸收，刚才迸发出的所有力量也逐渐殆尽，阿宝勉勉强强立在那。

    见对方不开口，五条悟继续道，“怎么，又想用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解释了？”

    阿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力抬头望向五条悟，双唇微微动了动。

    听不见声音，可五条悟知道，她说的是“对不起”。接着，眼前的人晃了晃，暗红色的眸子里落出了一颗泪珠子的同时，阿宝整个人也往前倾倒下去，重重地砸在了五条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