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悄悄的,冬天的顿城郊区周围绿化覆盖面积比市中心大得多,但是枯草败落也挺多,席向秦只看见面前的一盏灯,稍后他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穿着短外套长裤,安静地坐在门口点烟。
此时已经深夜,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显得孤寂又冷漠。
席向秦原地稍站了一会,知道避过面前的人是不可能了,他完全可以等到对方露出破绽或者告诉警方让他们来吸引注意力。
但是当他不断走近的时候,听见屋子里低唔声似乎很痛苦,听出这不是林遇晚的声音,但同样担心起来。
一个普通寻常生活的女孩,猝然遭遇这种事情,能做到不崩溃就已经很好了。她现在肯定很害怕。
席向秦从暗处出来,在接近年轻男人的两步之类,细微的脚步声终于被有所察觉,倏地回头。
席向秦见势起手,狠狠劈向年轻男人,后者立即后仰滚了半圈,刚站起来就接住席向秦一个拳头。
“我来找你了。”席向秦低声道。
陈礼辉冷笑了一声,凌冽的夜风穿梭过衣摆,他的声音显得同样冷沉:“真是好久不见了席向秦,你大概都不认识我,可我对你真是久仰大名啊……”
“钥匙拿出来,我只要人,你收敛一点,等警察来了还能有个好退路。”
“退路?”陈礼辉笑起来,“我要退路做什么?”
陈礼辉一咬牙推开席向秦,紧接着一个横扫,席向秦常年健身,也学过不少武术,就算是一身蛮力也能躲过这一招,但是他没有躲。重心压低生生以右腿接力勾住陈礼辉的支撑点,快那么零点几秒,已经撂倒了人。
陈礼辉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阵粉尘。硬是一声不吭就地一滚,躲开席向秦一脚迅速爬了起来。
“本来我只是让你多着急几天,之后再给你发位置的,毕竟张陆正手机在我这儿,我可以主动联系你,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陈礼辉语气微妙嘲讽,“动作可真快啊,看来里面那女人你不是一般的在意。”
陈礼辉从后腰拿出一把刀,“不只是情人那么简单吧。”
说时迟那时快,凛冽的寒光闪过,席向秦一手握住陈礼辉的手腕,两人距离瞬间极近。
“有一万种寻求出路的法子,你非得选择犯罪,就算你老婆手术恢复好了,但你也会因为诈骗几十万东窗事发进监狱。”席向秦低声道。
“钥匙给我,现在回头不晚。”
陈礼辉冷笑一声:“你来拿啊!”
锋利的刀痕在手腕翻转之下刮过席向秦小臂,随后就刺了过去。
席向秦侧身一躲,一拳打中陈礼辉的肩头,抓住他踉跄视野不足的空隙,猛地发力一手按住他拿刀的手腕,一手掐住喉咙。
陈礼辉半个身子都被席向秦压制住,濒临窒息的感觉让他脸色涨红,目眦欲裂。
尽管如此陈礼辉还是扯出了一点残忍的笑意:“钥匙我扔了。”
席向秦眉间几分冷厉,衬得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也有了不少戾气,显得过分可怕。
一拳打上陈礼辉的下颌,压倒性的攻击几乎没有余地,直到陈礼辉爬不起来。
席向秦往小屋看去,昏暗的灯光只看得见陈年腐朽的木门,然而那上面还有几道枷锁链条,席向秦蓄力猛地一踢,那早就该死的门竟然还稳稳立在原地。
陈礼辉勉强擦了嘴角血沫,半身不遂地撑着地支起上半身,耳朵里踹门声一下又一下,他轻轻喘了口气,慢慢地往有灌木丛的地方爬过去。
突然哐当一声,木门被大力踢开又迅速反弹,来回两下彻底寿终正寝。
陈礼辉已经挖到了土里埋着的东西,笑了一下,然后他轻轻地按了红色按钮,旋即脱力般躺在了大地上。
视线里顿城的夜晚星辰零星几颗,深蓝的天际看不见幽月,静得出奇。
席向秦一眼就看见了被束缚起来的林遇晚,还有旁边正呜咽着抽气的张陆正。
某种滴滴声正有规律地响起来,席向秦本能地察觉到了某种危险,迅速地托起不省人事的林遇晚,提着张陆正往外跑。
就一刹那,身后一声巨响,滚烫的气流像是海水般涌了过来,带着不容抵抗的微压将一切都掀翻在地。
席向秦抱着林遇晚往前一滚,几乎眼前一黑。耳鸣阵阵,肺部挤压到感觉喉咙涌了点腥甜的滋味,席向秦咳了几声,手背一擦上面沾了点点血迹。
背后还有些烟熏火燎,席向秦忽略了疼意,勉强半跪着查看林遇晚的状况。
“晚晚,”席向秦喊了几声,摸到还有脉搏便松了口气,正打算去看张陆正的情况,警察终于赶到。
深夜里的急诊忙坏了医院,所幸席向秦早有预料已经让医院有所准备,不至于太过慌乱。
席嘉听闻人救出来了,问到消息也往医院去。
凌晨四点。
席向秦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坐在长椅上。医院的灯光总是明亮而不普世的,不像日日升起的太阳,总能将人影照得亮。
席嘉看见席向秦身影一半陷在阴影里晦暗不明,微低的头似乎在注视着自己手背上的伤,但又像是在游神,沉默得令人心疼。
长廊静悄悄的,还有几个人站在一边却显得毫无存在感,只有席嘉走过去了,才打了一声招呼。
“怎么样了。”席嘉坐在席向秦身边,“遇晚没事吧?”
“还在检查。”席向秦哑声道。
席嘉目光下移看见了席向秦右手小臂上的包扎带,迟疑了片刻:“你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好,人抓到了吗?”
“我没事,陈礼辉抓到了。”席向秦的声音低沉缓慢,“还有张陆正。”
有两个警察留在了医院,席向秦分不出心神去交涉多余的事情,两天连夜轴转,压力可想而知。
直到医生出来说明了林遇晚的情况,没有什么大伤席向秦这才放下心来,安静地待在了林遇晚的病房里。
之后几天的时间里都在警局打交道、做笔录。不知道是谁放出了这个消息,新闻上也有报道这次绑架案事件的,但是说得很模糊,隐隐勾勒几笔天材报复XQIN的话语,被席向秦找人压下去了。
顿城接近新年的尾声,席向秦从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向旁边还在休息的林遇晚。
挂上的呼吸机和点滴还在正常工作,纤长的睫羽几乎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个娃娃。
席向秦照常起身拉开窗帘,意外发现外面居然开始下雪了。
雪花很小,但树梢上落了浅浅一层白雪,像是打霜。
拿过柜子上的药瓶,席向秦走到林遇晚床边,小心地取下她脚踝的纱布,碘伏清理过后重新上药包扎。
绳索勒得太紧,脚踝倒是没怎么剧烈挣扎过,所以伤痕较浅。相比较之下手腕的痕迹就显得触目惊心了。
席向秦端详着手腕的青紫好一会,皱着眉头心疼得开始上药。
棉签小心又轻柔地将膏药揉进伤痕,纤细脆弱的手腕忽然颤了一下,席向秦愣了一秒,转而看向林遇晚的面容。
在他的视线里,那双漂亮的杏眼终于半睁开了眼睛,像是冬日蝴蝶舒展她脆弱的翅膀一样,美得像一幅易碎的画。
席向秦喉咙像是堵住了,凝望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问:“晚晚,你感觉怎么样?”
林遇晚视线有些不清晰,面前的人影只看得出个大概轮廓,她想完全睁开眼睛,但是旋即而来的头疼欲裂,手指痉挛般颤抖。
席向秦立即按了床铃,又握住了林遇晚温凉的手,说:“不用害怕,我在这里。”
简单的检查过后,医生的回复还算良好,只是肺部粉尘太多,以及胃长久未进食,容易造成应激性溃疡,需要注意饮食消化。
林遇晚现在还太虚弱了,等真正苏醒的时候是在当天傍晚。
席向秦坐在椅子上一边处理这几天的急件,一边偶尔给林遇晚看看点滴。
等该换吊水的时候,席向秦放下电脑起身,无意中跟林遇晚对上了视线。
平静得像趴在树上考拉的眼神,透着一点茫然。
席向秦愣了一下,“晚晚?”
林遇晚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张口说话,声音却没出来。
林遇晚尝试了几次,席向秦立即安抚道:“再休息几天,你的嗓子有点太干了。”
席向秦将水拿了过来,用勺子递到林遇晚嘴边,林遇晚看了一眼,乖乖地下咽。
在这之前好像做了个悠长的梦,林遇晚梦见了席向秦来找她了。于是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席向秦。
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得好似没什么意外发生。
喂了半杯水,席向秦给林遇晚换了吊瓶,又把手腕的药重新擦了一遍,浅淡的痕迹已经结痂,看起来快要痊愈。
席向秦握着林遇晚的手,注视着她,声音低沉:“是我的错,我以后会注意你的安全,在你没有完全好起来之前,悉心照顾不离不弃。晚晚你不用害怕,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张陆正进了监狱,席向秦并没有赶尽杀绝,还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资助他的儿子上学。
至于陈礼辉,席向秦了解了一下他的有期徒刑,拿回了那枚戒指,便没有再多管。
比起这些,家里那位更让他分神。
因为自从出院之后,林遇晚好似不怎么说话了。
席向秦实在没有办法,当天晚上联系上了程宁。程宁一直想来看林遇晚,但是之前都被席向秦以未醒的理由挡了回去,这次接到邀请,骑着小电驴立马就来了。
兰舟很大,程宁差点迷路没找到门进去。
转眼来到客厅,程宁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平板的林遇晚,她穿着普通的睡衣长裤,长发披散在背后,些许垂在胸口,骨架纤细清瘦,露出的手腕还有绑带。
乍一眼看过去像纤尘不染安安静静的病美人。
程宁从没见过这样没生气的林遇晚,心尖颤了一下。
旁边坐着不远的席向秦看见程宁来了,于是起身走到门口。
“程宁小姐,晚晚她情绪上有些不好,我不是心理方面的专家,也不如你跟她待过的时间长久,所以请你帮忙开导一下。如果找不出问题,明天只能请一个心理医生看看了。”席向秦的嗓音不疾不徐,还是跟往常一样,但程宁莫名听出几分落寞。
因为不是最依赖的人,所以不会愿意敞开心扉。程宁半是为自己在林遇晚心里的位置比席向秦高而开心,半是觉得心疼又怅然。
以后可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互相扶持的天平这么倾斜,没有信任可是不行的。
程宁抬脚要进去,随后又偏头小声道:“回头把这几天所有事□□无巨细的都告诉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