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导演走过来，他皱起眉头：“沫沫你怎么回事？我们说的是眼神空洞的那种死人感觉，但又有种不愿死去的执念，你刚刚状态不对啊。”
纪晓程走过来打圆场：“沫沫姐肯定是情绪还没到点子上，你们给她多点时间酝酿，下次肯定能行的。”
导演点点头，他又等了大概十分钟，这才让裴沫继续拍。
可这次裴沫的眼神依旧不对。
“裴沫，你演技不该是这样的啊？”导演有些不耐烦。
他之前看过裴沫《奉元小厨娘》的拍戏片段，她明明是最擅长眼神戏的，可这次却一直不在状态。
感觉演技有点倒退了。
“再来一次。”
可试了好几回裴沫依旧是那样，导演无可奈何，又让暂停半个小时让裴沫调整状态。
裴沫呆呆地坐在休息室，她翻了好几遍剧本，可始终找不到感觉。
她在《奉元小厨娘》剧组能表现得好，主要是因为她本色出演，能和华绮感同身受，可这个广告里，她却始终融不进去。
裴沫眉头紧皱，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打开便是一条热搜——
#裴沫金伦致悦广告NG数十次
有人将她刚刚的路拍放到了网上。
里面的评论几乎都是一边倒。
【在《奉元》剧组的时候沫粉多狂啊，说裴沫演技已经变好了，现在你们怎么不吱声啊？】
【笑死，广告台词也不多，把情绪酝酿好就没问题，这也要NG，还数十次，裴沫是因为升咖了就原形毕露了吧。】
【金伦致悦估计后悔死了，找裴沫当代言人，还拍广告，那僵硬的眼神看得我的脚丫子尬得抠出三室一厅。】
【纪晓程还说这个剧本是给裴沫量身定制的，他可真的别太爱，量身定制还拍成这个鬼样子，纪晓程这能力也有待考究。】
【确认过眼神，裴沫还是之前那个花瓶，还是当综艺咖吧，演戏真的不合适。】
“……”
裴沫把手机放下，她靠在椅子上，心里有点堵得慌。
她叹口气，这时候自己身后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想想自己死的时候，最想看到的是谁。”
裴沫猛地转过头去，便看见孟璋递给她一瓶水。
“刚刚我没从你眼睛里看出感情，犹如一滩死水。”孟璋说，“就跟我手里的这瓶水一样。”
孟璋说话冷得像是冰窖，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裴沫：“广告和你拍戏不一样，尤其是金伦致悦的品牌广告，讲究氛围和眼神戏。”
“如果你不会。”
“我可以教教你。”
话音刚落，纪晓程就走到裴沫面前，他拍开孟璋的手，愠怒道：“沫沫姐知道怎么拍，用不着你。”
“你摆脸色给谁看呢！”
纪晓程横眉倒竖，他在星华送剧本的时候遇见过这个孟璋，极其没有礼貌不说，行为举止也是欠欠的，板着个脸像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刚签约星华就这么拽，而且还是个没有作品的练习生。
他哪来的自信去教裴沫啊？
纪晓程双手抱拳，他不喜欢孟璋，自然不能让裴沫在孟璋这里受委屈。
“我给沫沫姐讲剧本就行了，这里用不着你。”
纪晓程嘟起嘴，佯怒道：“你那个状态也不好，也快去调整下，免得一会儿因为你NG。”
孟璋没有生气，他好脾气地嗯了一声，便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眼看着孟璋离开，纪晓程这才对裴沫说：“沫沫姐，你还好吧？”
“……”
裴沫愣了半晌，她仔细思考孟璋刚刚说的话，才觉得他说的真的在理。
这里的妻子睁开眼睛是有一丝意识的，这缕意识支撑着她看丈夫最后一眼，也就是坚持着见自己想见的人。
这跟孟璋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裴沫联想到自己当时坠崖的时候，在濒死之际，除了兄长外，她也想见到一个人。
是那个把她从地牢中救出来的人。
裴沫当时没看清那人的容貌，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便粉身碎骨。
“沫沫姐？”
纪晓程的声音把裴沫拉回现实。
“我懂了。”裴沫恍然大悟，“走，现在就去拍。”
裴沫提起裙子就往外走，这一反应怔得纪晓程半天没反应过来。
“欸？”
他这不是还没跟裴沫讲剧本吗？
纪晓程跟在裴沫身后，而这时裴沫已经和导演交涉好，她躺在棺材里面，随着导演的声音，灯光瞬间暗了下去。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棺材处有点点微光。
丈夫迈着脚步走过来，他踩在枯枝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枝头乌鸦鸣叫，丈夫跪在棺材旁，声音哽咽。
“阿芒，我想见你。”
他抬起手，缓缓将妻子眼睛上的布条取下。
黑夜里，灵堂的蜡烛闪着微弱的光，冷白色月光撒在妻子的眉宇上，她的眼睛慢慢睁开。
幽暗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妻子空洞的双目中出现丈夫的模样，她面无表情，可眼角却逐渐泛红。
随着呼啸的风声，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丈夫瞳孔骤缩，他正要牵住妻子的手，可就在这时，妻子浑身上下却燃了起来，像是浴火的凤凰。
黑白素衣似乎蝴蝶翩飞，熊熊燃烧的火焰落在袖袍之上，三色交相辉映，犹如云端的火烧云。
妻子顷刻间化为灰烬。
“……”
一切又归于寂静，空空荡荡的灵堂里，丈夫跪在地上。
镜头拉近，便聚焦在丈夫怀中的三色衣服。
这是地狱和火焰的标志，也是“幽冥仙途”。
“卡！”
导演拍手叫好：“这次裴沫的情绪对了，没有台词，但是一切都表现在眼睛里。”
“你的眼睛里有火焰，也符合咱们品牌衣服的特征，融合起来简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导演对裴沫赞不绝口：“这是你本来的演技才对。”
“谢谢导演。”裴沫道，“还得多亏了孟璋的指点。”
话说到这里，裴沫却没看见没孟璋的身影。
孟璋入戏极快，他虽只有一句台词，但情绪渲染和演艺技巧成熟得出神入化，裴沫睁开眼睛时对上孟璋，心头都是一颤。
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是破碎的水晶，鼻尖泛红，完全演出了丈夫失而复得的兴奋。
而在之后妻子焚身的时候，孟璋拿捏了丈夫的慌张和惊诧，配合环境的烘托，在最后收官打板的瞬间，孟璋抱住衣服的动作更是压抑得令人心疼。
短短三分钟的广告，他便能如此游刃有余。
而且孟璋仅仅二十三岁，裴沫觉得他的演技已经能够媲美当今的那些影帝了。
“沫沫，我们收工了，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不用啦金老师，沫沫姐今天晚上跟我吃饭。”纪晓程对金佑麟笑着，
“我难得跟沫沫姐单独出来，在别野里面一直有赵衍和萧权那俩坏事，金老师这回就让让我嘛。”
“这次剧本的钱，我给金老师打九折？”
金佑麟拄着拐杖，笑得胡子颤抖：“你小子现在还敢在跟老头子抢人了，行吧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那就只能下次再约了。”
“谢谢金老师！”
纪晓程露出两颗小虎牙，他转过头看向裴沫，狗狗眼像是在发光：“沫沫姐，咱们走吧。”
“嗯。”
—
裴沫和金佑麟道别了之后，便去地下停车场坐上纪晓程的车，她刚刚忙着拍广告，便没有看手机。
她坐在后排闭目养神，这时候她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来电的人是杜卓。
“喂，沫沫，你拍完广告了吗？快回来。”
裴沫听出杜卓有点焦急，她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对，我今天帮你给后院的猪喂猪饲料，结果其中一只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我把萧权叫回来，他说最近乡里闹猪瘟。”
“什么？！”
“我没动笼子里面的猪，请来的兽医也还在路上，你快回来看看。”
“行，我马上来。”
裴沫挂掉电话，她拍拍纪晓程的肩膀：“咱们快点回别野，好像闹猪瘟了。”
纪晓程立马开车出发，裴沫握紧手机，急得头上都在冒汗。
猪瘟这东西会传染，那些小猪呆在一个笼里，如果当真是猪瘟，那么一个都不能幸免。
裴沫记得前世闹过一次猪瘟。
那时候村子里的猪几乎死了个干干净净，裴沫每天急得焦头烂额处理村里猪猪的尸体，不过庆幸，裴家的猪尚在。
裴修之当时怕自家的猪也染病，索性打算全都杀了卖到京都去，健康的猪肉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赚到的钱在猪瘟过去之后再买小猪仔。
这样也不会亏本。
这个时候裴沫就在集市上看见了那头小粉皮猪。
但这次的情况和前世不一样，别野里的都是宠物猪，如果是猪瘟，那边就只能等死。
裴沫舍不得看那些猪猪死掉。
她在车上查资料，最后翻得指腹几乎冒烟，这时候收到赵衍的消息——
【赵衍】：沫沫你别慌，我刚才看了下，它们都没事，我让杜卓哥送兽医回去了。
送兽医回去？
看到这条，裴沫几乎怒火中烧，她气得神志不清，按住语音键便给赵衍发了过去。
“叫兽医回去？”
“你哪里知道怎么照顾猪？”
“养尊处优的豪门少爷，自作主张也有个限度。”
“你要是耽误它们了怎么办！”
许是裴沫的语气过于强硬，吓得开车的纪晓程都不敢吱声。
微信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过了几分钟却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
裴沫看着赵衍的微信头像，气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