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锦歌脱下护甲,换上红衣,随意从包裹里揣起几个头饰,胡乱塞在头上,装扮完成,下面就是引蛇出洞了。
莫殇稍有犹豫,“师妹,你确定不需要我派人跟着?”朝锦歌决心孤身一人,吸引敌人出山。
朝锦歌大手一挥:“不必,我心中有数。何况这东、西、南、北四个面都埋伏了人,断不会有差池。”
朝锦歌说完就上了山。她先是从东面上山,一路做上隐迹,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一刻,她就见前方树丛里人影婆娑,动静有常。
“你说寨主中了什么邪?山下抢的女人跑了,还连累弟兄们天天巡山,连口喜酒都喝不上。”
为首抱怨不平的男人嘴下悬着杂乱无章的长胡,身上膘着肥大宽松的貂皮袄,手里驮着棍棒;一翕一张,嘴里大口喘着粗气。
朝锦歌藏在高草墩后,见那大汉带了不少弟兄,故意曝露自己的行踪。那伙人多是些莽汉,昨夜寨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惹得鸡犬不宁。他们受累不讨好,一夜未眠,只为了找到逃脱的女子;早就心生怨言。
“大哥,那女子就躲在草墩后头,咱要不先在这看着,派人回去禀报寨主再做打算!”那男人带领的弟兄小心谨慎,就怕惹了大哥不快。
“等寨主从寨中赶来,黄花菜都凉了!你们不想尝尝鲜?”壮汉拍了拍身后人的脑袋,带着几分玩味。
小弟惊慌失措,不敢谏言,但又想起寨主强调再三,这女子不是寻常人家,若是发现她的踪迹一定要回魁山寨禀明实情,他不敢不从。
壮汉等不及了,直接莽撞一击,那小弟就昏死了过去。后面的弟子顿时窃窃私语,不敢上前。
“一群没胆子的软饭桶,老子王彪平日里对你们不薄,如今你们的忠心都飞去寨主身边了吗?!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寨主他知道个屁!”王彪抛下手里的棍棒,干净利落,正如被他抛掷脑后的寨主诫言一般。
他毫无戒心,只是一股脑往那草丛里钻。
朝锦歌早有防备,揣起地上的石头就往王彪头上狠狠砸去。砸完她毫无犹豫,扔下石头就往山下跑,回头还不忘还一个鄙夷的姿色,彻底激怒了王彪。
王彪吃痛,双手抱着头,鲜血逐渐从红肿的前额流出,他看着身后的小弟个个无动于衷,大喊大叫道:“一群废物!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谁敢不从就是与我魁山寨王彪作对!”
王彪一身令下,谁敢不从,小弟们抄起家伙,蜂拥而下。王彪颤颤巍巍也在跟在后头,嘴里骂骂咧咧,他一定要亲自抓住这烈性女子,让她生不如死!
朝锦歌顺着标记,驾轻就熟就到山下。她算准时间,大喊道:“起!”树上的士兵从天上而降,早前布下的大网,将趋之若鹜的一群人,一网打尽。埋伏丛中的士兵持刀而出,王彪一行人彻底被困。
魁山东面的人被困,莫殇带队从东面直上,一路隐迹潜踪,加之再无贼匪阻拦,很快就摸到了魁山寨附近。莫殇伸手,示意噤声,将手下的人派向魁山寨的四面八方,鸣镝现身。
莫殇按兵不动,蹲守在魁山寨正门,台前有四人看守,在三清找到粮草之前,他不得轻举妄动。
朝锦歌的招数屡试不爽,已经将东、西、北三个方向的贼人逐一击破。
宋城贴心地送上水碗,“朝大将军此番辛苦了。”朝锦歌接过水碗,畅快痛饮,这上下来回几趟,朝锦歌身体素质再强也按耐不住口渴的劲儿。
这声“朝将军”,听着倒真是悦耳。
朝锦歌稍作休息,又往魁山南面走。山南水北为阳,魁山南边层峦叠嶂,深覆着厚重的野草,山风袭来,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血腥味,朝锦歌不禁皱起眉头,不敢掉以轻心。
再深入几步,尸横遍野,一队人死状惨烈,身上或多或少受着鞭子抽打的红印,前面带队的人勃颈被勒,脑袋硬生生地被抽开了花,眼睛突兀,死不瞑目。
朝锦歌强忍恶心,硬着头皮下了山。杀人者,不言而喻。朝锦歌心生畏惧,不想阿若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阿若睚眦必报,她趁着朝锦歌在东、西、北面伏击敌人时,悄无声息从南面上了山,此时,她估计已经潜入魁山寨中。
阿若替朝锦歌省了气力,直接杀了南边的守卫,满打满算,朝锦歌也算是完成了吸引四面巡山贼的任务。朝锦歌发射鸣镝,示意四面贼匪全在我军控制之下。魁山寨寨中的贼匪只占半数,不足为惧。
三清是从东边上的魁山,他随意击晕了寨后巡逻的小啰啰,潜进寨中。寨堂应住着魁山寨主,有人监管,不足为奇。但这后寨供着一座破旧不堪的殿庙,还有贼人看守。三清待时而动,趁着贼人换班之际,入了庙中。
庙里无供奉之物,地里野草荒芜杂乱,头顶的东墙已经坍塌,时不时有松土坠落。而在庙正中央处却摆着一栋鹰隼雕梁,虽是残梁,外里却灿然一新。三清静观默察,这浮雕不像是每日按时按点被人擦拭的模样,倒像是被人手掌摩挲,在光下溢出的油亮。
怪就怪在只在鹰隼头处返些光亮,其余皆是日夜打磨,没了色泽,黯淡无光,甚至生了蜘蛛网。
这破庙之中,怕是别有洞天。
三清伸手,翼翼小心地碰上鹰隼头部,轻轻一旋,竟真开启了一道秘密之处。三清蹑手蹑脚,行致地下,果真别有天地。
原来魁山寨主为了遮人耳目,特将王督粮南下派发的粮草,藏在这密道之中。粮草堆砌量多,三清简单巡视一番,知晓粮草位置所在,害怕引人瞩目,又悄然无息地退了出去。
阿若那晚趁着无人看守,从马厩了抢了马,惹人注目,一路南下。没行几里路,又调转方向,回了魁山附近。她堂而皇之地伪造自己南下的假象,为得就是放松莫殇他们对她的警惕。
她回头,只为复仇。
阿若出手,从未食言,从无失误。魁山之行是她唯一的耻辱,而魁山也必将在她手中终结。
她忍耐时机,趁着朝锦歌与宋城说话的间隙,从南面上山。她知道朝锦歌已经瞒天过海,将东、西、北侧的魁山贼一网打尽。而她也无后顾之忧。
面前只剩下南路的最后一批巡山者,她要亲自动手。阿若解开腰间的九节鞭,冲着贼匪一路杀去。不过片刻,阿若鞭上沾满贼人热血,一袭青衣,处处残留斑驳的血迹。她装作弱势楚楚可怜已经厌烦至极,还是杀人嗜血来得痛快。
阿若杀完人没有逗留,她还有最终的仇路要走,仇人要斩。
擒贼先擒王,魁山寨上的“绿林好汉”不过是些没有学识、没有地位、没有见道的鼠辈,何足为奇。只要斩杀魁山寨主,那这诺大的魁山寨群龙无首,光是你争我抢,谋夺寨主之位;他们也会争得头破血流,自耗人力。
阿若驾轻就熟,依旧从后窗翻回了昨日她被绑束的地方。屋内喜事庆贺之物早被撤下,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床榻上卧躺着魁山寨主,双眼紧闭,全然一副酣睡的姿态。
阿若躲于石柱之后,又钻至圆桌之下,静待时机。
此起彼伏的只有魁山寨主的呼噜声,再无它响。
阿若起身,先绕到床榻之侧,攥着手里的九节鞭就往魁山寨主的颈脖处勒。谁知魁山寨主假寐,抽出枕下匕首就往阿若身上刺去。
阿若早有防范,一个空翻躲过匕首,直接踩在魁山寨主的腰腹,让他难以翻身。后又放下手中九节鞭,再从头上拔下玉钗直接刺中了寨主的头顶,霎时,鲜血奔涌而出,魁山寨主惊愕之面,竟成了遗言。
“你招惹了得罪不起的人,背叛了你不该背叛的人;死不足惜。”阿若用匕首割下魁山寨主的衣襟,认真擦拭手上的血迹,随即将其点燃,肆意扔在了屋内角落,又从后窗翻滚了出去。
大仇得报,耻辱随着大火,在寨中烧尽,在心中止步。
寨中弟兄们见寨主屋里飘出残烟,火势熏天,立马慌了阵脚。“快!寨主还在里面,还不救火!”
寨内走水几乎惊扰了寨中所有人,个个手忙脚乱,忙着私语掺言寨主是生是死;乱着救火运水来回奔波劳碌。
三清偷着救火的罅隙,也从失火房屋的后窗翻了进去。血腥重味充斥屋内,连呛人的烟雾也遮掩不住。
火势急速蔓延,已经攀附上了床塌。烟雾缭绕,三清原想救人,却发现塌上之人在着火之前,已然丧命。魁山寨主瞠目咋舌,三清原想伸援,留其全尸;却见其勃颈之处突出,异于常人!
血肉之躯,奇甲之下,必是破绽。勃颈垒然,不吾类也!
三清惶惶不安,蓦然想起莫涛的密信,魁山寨主的样貌竟如密信所言,与南岐人无异。
魁山寨主,竟是南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