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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齐木楠雄问世初淳,为什么会把他当做第二个人格看待,而不是身处异地的活生生的人。

    在清扫庭院的修女停了下,有种被病人咨询没有得病的原因是什么的奇异感觉。她继续打扫被雨水打落的树叶,“很正常的吧,是合乎情理的推测。”

    首先,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阐述着自己是真实存在的齐木楠雄,并不能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她身前。充其量是她大脑里有个声音在说话,其余人等一概看不见、摸不着。他所谓的超能力也不能操作实现,被她所看见。

    其次,她是经受刺激后才听见的声音,符合人体应激后显现出的病症。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最为根本的核心——她怀疑。

    追根溯源,或许能延伸到幼年。

    说的话被否定是常态,见的事被反驳是寻常。从粥里喝到了鱼腥味,指出这一点被轮番驳斥、指责,仿佛冒天下之大不韪。后来煮粥的人才笑嘻嘻地袒露自己的确是下了鱼汤,来自前一顿饭的残羹冷炙。

    和朝夕相对的家人争论,得到最多的话是“你记错了”、“我没有那么说过”、“你幻想的吧”、“妄想症”之类的盖棺定论。

    家庭是社会的缩影,一个个小家庭构建成社会的雏形。

    和管理地区的人行事准则相当,身为家庭说一不二的话事人,家长们奉行能粉饰太平安稳度日,绝不揭穿表面的和平。

    下边强悍者闹翻了天,孱弱者哭哑了嗓,只要不折损了结构的基本利益,撕开固作稳定的太平气象,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动息事宁人,压下纷争,使千万的冤屈和哭诉求不来一句公允。

    比起从环境、人事方面找毛病,他们更喜欢从受害人上头寻争端。剽悍的人拿捏着不方便,威胁恐吓那弱小的最容易了解事端。

    “为什么他们不打别人就打你?”

    “别人都过得好好的,就你一个人过得不好?”

    “我没遇到,他没遇到过,就你遇到了,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家庭、学校乃至社会都在强调,凡事要向内寻找原因,而非向外探讨根源。寻求出路的路被封杀,唯有关起门来互相残杀。

    被欺负了,要想想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遇到挫折了,思考这挫折缘何别人能过,偏偏到了自己这过不了。

    久而久之,豢养出厮杀内心的野兽。它盘踞在身体的每个部分,蛰伏着、等待着,直到某一天咬死宿主,方能重获新生。

    齐木楠雄明了自己是活在一本漫画之中,担任搞笑日常中心的男主人公。那些细碎似残渣的麻烦,给观看者提供观赏的笑料。太宰治勘破自己是活在一本小说内。世界上千千万万本小说,他被折叠成其中的一页,轻轻一翻就是他的一段人生。

    那其他人呢?

    他们活在哪个载体之中,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度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呢?她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是游戏NPC亦或者历史潮流的大背景?她一步步踏出的步子,构成了一路走过来的道路,还是被书写着,打从落笔之前就决定好了终点了的旅途?

    她在置疑,无时无刻不抱有疑义。

    析疑是大气层燃烧的流星,个人的意志充当客体,在陨落的节点分崩离析。

    良久,少年回应了她的困惑。

    【我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我对此毫无疑问,并且坚定无比。】

    桃红柳绿,最近来修道院忏悔的女性增多,装束称得上是你真幽默。她们少女怀春,两颊绯红,陈诉着相思之情,埋怨这半年长相厮守,他们或多或少都提到了一个名字——库洛斯·玛利安,一个风流倜傥的驱魔师。

    世初淳注意到库洛斯·玛利安,是因为信徒们讲到他时,运用的描述令她无法不在意。

    根据信徒们的陈词拼凑,七拼八凑得志,库洛斯·玛利安是一位听着红色头发的难忍。他喜好喝酒、爱抽烟、频繁出入赌场。

    关于他的个人特点,每讲到一点,世初淳眉峰就压低一厘米,直至听闻他靠情人们的钱过活,心口堵着的气才终于疏通。

    【等等,情人们?】

    没错。这位驱魔师不止拥有一名情人,还有若干花重金包养他的富婆。

    不仅如此,库洛斯·玛利安同一时间点和数十个女人保持着床伴关系。靠她们的钱,享受奢侈的日子。喝酒就要开那最名贵的酒,花哨个个名贵高昂,情人要求身材和样貌一样不可欠缺。

    大量铺张的开销令他的账单堆积如山,以至他一边躲债,一边奴役徒弟,途中还不忘和看上眼的女性花前月下,互表衷肠。

    当世初淳知悉了其中一位富家千金在库洛斯那砸的金额,惊讶、羡慕已不足以形容,直让人想当场高呼一句“富婆看看我。”

    总结又是叹息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的一天。

    西西里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够库洛斯元帅在岛屿猎艳一圈,见见传闻中做着义务劳动的自动书记人偶、清心奉神的修女小姐。

    真正见到面的一刻,库洛斯元帅嘴里叼着的烟掉了,给他新定制的外套烫出一个焦黄色的洞。

    感知到头顶布了层阴影,埋头归类文件的世初淳加快手头的动作,“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你不认识我?”库洛斯元帅的心像是那块被烧穿了洞口,空空荡荡,有风冰冷地穿过。

    “我应该认识你吗?”世初淳抬头,通过来人具有特色的外貌特征、别居一格的行事风格,大致能猜测出他的身份。

    只是猜出来是一回事,男人把它当做理想当然,从他口中说出是一回事,使她油然生出一种应当远离的不适感。

    “那他呢?亚连。”库洛斯元帅揪住当自己小尾巴的徒弟后衣领,不客气地举到她面前,“你也不认识他?”

    这人怎么这样?世初淳心疼地接住挣扎着的小孩,抱在怀里顺背。小男孩银色的头发摩擦着她的脸,尖小的下巴压着她的肩膀。她不赞成地瞪着脱离黑色教团掌控的库洛斯元帅。

    在她看来,粗暴的对待幼童这种行为已经相当于虐待。

    搁在以往,亚连早就把熬得滚烫的醒酒汤泼在师父脸上。只是这会客观条件不允许,主观条件限制了他的参与。

    抱着他的修女贴在他耳边温言细语,说出的话像是吟游诗人轻声歌颂。与他接触的躯体软绵绵的,目光所及的肌肤柔嫩光洁,乌黑的长发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所以他并不盘算那么做,破坏当前友好的氛围。

    嗯……在师父眼中,大约是仅限对他的友好。可这也就足够,师父那人早就该受到教训。

    出于情场经验丰富的原因,总有不计其数的千金小姐朝师父前仆后继。能够爱屋及乌,将目光投掷在男人携带的拖油瓶身上的女性鲜有,无视掉师父的魅力,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的更是只有修女小姐一个。

    是爱心泛滥吗,抑或多余的同情心无处搁置?

    小小年纪受着师父剥削的亚连小朋友,经年累月熬下来,早就不是个光吃素,不长心眼的无知稚童。

    他每日早出晚归,打好几份工赚钱,好偿还师父欠下的赌债。常年混迹于酒馆、赌场等鱼龙混杂的场地,在灯红酒绿的场子内寻找喝得烂醉的师父,用出老千的方式快速获利,还积压如山的债务。

    往事不堪回首,一想到那些沉重的过往,亚连的胃部就一阵阵抽痛。他布满细小伤痕的双手微微握拳,复又松开,忐忑地回抱住抱着他的修女小姐。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他没有被视作一只肮脏的臭虫掀开。

    太好了,不是新一轮吸引师父的手段。他可以相信她吗?小孩乖巧地埋在修女的颈窝,僵硬的身体到此时才略微放松。

    熟练地抱着世初淳的修女,一手托着小孩屁股,一手抚着他的背,往上颠了颠,防止他接着滑落。

    叮叮当当的链条作响,库洛斯元帅解封召唤出的圣母之柩。他牵着只听从自己指令的人形圣洁,“你对她有没有印象?”

    世初淳仰视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性驱魔师尸体,“没有见过。”

    哈,失忆?开什么玩笑。

    库洛斯元帅审视着修女的外貌,这才发觉她的年龄和亚连一样变小了。

    都失忆,都缩小年纪。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些约定和过去,库洛斯元帅面颊嵌着铁质的面具,盖住他的表情。干燥的嘴皮子相碰,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相望无言的氛围加重压抑,前来猎艳的男人失魂落魄地走了,连自己的徒弟都忘了打包带走。亚连醒过神要跟上,库洛斯元帅拎着他重新扔回给世初淳,呈抛物线降落的孩子在地面砸出一个坑。

    “别来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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