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

    自那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过后,薛荧依旧和莱昂保持着来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定期发信息,也时不时会见面。

    在面对情人的面庞时,她永远以一副柔软的身段示人。从不发怒,从不争吵。只是偶尔会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真的很小,她发誓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偷走莱昂的手表也是小事,他很富有,那块表对他不算什么。顺走过他的雪茄盒,因为盒子很小巧漂亮。还有一些旧京的纪念品,模型小自行车和徽章,都是些他在这里收集的小玩意儿。临走前她将手伸向木柜,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口袋里,她甚至都没看清自己拿的是什么。

    这种蚂蚁搬家似的偷窃行为并非不留痕迹,怎么可能不露痕迹呢,她又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这是长期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行为”,薛荧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偷窃癖好,她也不清楚莱昂会怎么定义她的举动。

    是心怀怨恨的报复,吸引注意力的方式、抑或是无法掩饰的反抗呢?她对自己都感到疑惑。

    有时思考莱昂这个人,玩弄着他的雪茄盒,甚至是在街上看到背影相似的男子,她的心中都会升起一种不平静的悸动,急促的鼓点声出现在她的意识里,她沉浸在不存在的乐声中,血液会因此加速流动。

    不是爱的话还能是什么呢,她相信自己的结论。

    不过是因为爱上这个人,她才会做一些不恰当的事,爱本身就是不恰当的事呀。它会打破人与人之间隐私的界限,既向他人敞开心扉,同时也走进别人的领域。爱是世界上最不文雅,最没有涵养的粗暴行为了,是这样的吧?

    与此同时,莱昂对她这种行为始终保持着平静理性的沉默,他从没正面提过自己失去的物件。可是在每一次的对话中,他都会事无巨细地讲述他在这里遇到的女人,以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当然包括床上的事。

    他知道没有女人敢于听这样的故事,女人总是这样,她们除了想要控制男人,还热衷于将自己和别的女人放在一起比较。谁是脸蛋最漂亮的女人,谁拥有更出色的职业履历,谁是头脑最聪明的那个?你最爱的人是谁,为什么?

    【在旧京,我所遇到的女人之中,最漂亮并且最天才的那位,实际上是一位从美国回来休假的产品经理,她就职于硅谷的著名科技公司,和艺术家们不同,写代码才是她擅长的事。】

    他选出来的并非艺术行业从业者,否则以薛荧的能力,迟早会从对方的作品里找到可以嘲笑的地方,【她真的很聪明吗?】

    果然她对此没有作出任何评价,只是表情严肃地阅读信息。

    【哦,还有一些女大学生,我很喜欢其中一个人缘很好的活泼女孩。她有很多朋友,有男有女,她会邀请我参加他们的聚会,我们一道去酒吧或是club。这些大学生都会说流利的英语,我用不着翻译秘书跟着我,那会有点可笑。当她和朋友们在一起时,她显露出一种强烈的个人魅力,人人都喜欢她,每个人都不由自主被她的热情和活跃影响着,大家时常喝着酒大声说笑。她带给我许多美好的记忆,是我的special girl。

    那女孩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只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孩子,我喜欢她,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我们不可能成为恋人。她总是想要见我,频率有些过高了。

    不过如果她想和我睡,我只能说,我不可能拒绝她。】

    他没有告诉她这些女孩叫什么,薛荧为了区分她们,有时候会取一些代号,她给这个女孩命名为party girl。尽管她没有任何促狭念头,莱昂为此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这是个好名字。】

    莱昂的故事深不见底,他的经历多极了,想象力最丰富的人也猜不到他到底做了什么。就像《一千零一夜》一样,不过薛荧是听故事的人,他是讲述者。

    【还有别的令你印象深刻的女人吗?】她没有在这些绚烂斑斓的故事面前呈现出痛苦的神情,甚至都不曾后退,反而像好奇的帝王一样不断榨取他的经历。

    【还有一个从加拿大回来探亲的女人,她有孩子。作为母亲,她很爱自己的女儿。她给我看过照片,那是个有黑人血统的小女孩,唔.....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可爱。

    还有在美容院工作的员工,她完全不会说英语,像你一样,我们需要用手机信息来交流。她很性感......我想她应该是个工作很勤奋的女人。

    女翻译,工作时候认识的,我有意,她也有意,她就来到了我的住处。】

    【人人都喜欢你吗?没有人憎恨你吗?】她笑着说。

    莱昂略作一想,【我相信没有人是严肃地爱我、爱到离不开我。我不希望任何人这样爱我,女孩们可千万别说“爱”这个字,那会让我感到不舒服。

    恨?也许有一个。】他暂停了一下,和薛荧对视一眼,他也笑了。

    听到他对爱的态度后,薛荧的笑容变得收敛了一些,她不希望他知道她心中的强烈感情。

    【你恨我吗?】他问道。

    她慢慢摇头。薛荧自认她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恨他的人,她的心里充溢着的是爱意,尽管那不被人所需要。

    【那就好。】莱昂静了一静。

    从丢失手表的下午起,他就知道这个会画画的女人在恨他,多会伪装的姑娘。恨他的原因应该有很多,但他不在乎,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具体做了什么。他生活里的人太多了,没工夫仔细研究一个人的事。

    女人的事大都差不多,无非是过大的自我意识和强烈的自尊心在起作用。她们总是想拿捏别人,如果拿捏不了,她们就开始试图折磨别人。

    【恨我的人,似乎有一个。她姓丁,是学油画的大学生,之后会去法国巴黎进修。

    她是喜欢控制男人的那类女人,精力十分旺盛。所以我和她定下了规矩,我们见面可以一起喝一杯、或是逛街、共进晚餐、做/爱,但每次只能做一件事。和她在一起,我总是感觉累极了。

    你想象不到我为她拍那些照片有多厌烦,她太孩子气了。我喜欢工作的女人,party girl是一个勤勉的实习生,她写了很多采访稿。可丁却不做这些事,她说她的家庭很富有,不需要打工。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但我喜欢和她做/爱,那感觉很棒,她几乎可以在床上杀了我。我和她来往的唯一原因只是为了这个。

    上周,她在这个房间里,要我在旧京从此只见她一个人,不许见别的女人。我拒绝了,她又重复,每一次我都会温和且坚定地拒绝,但她反复问,问了很多次,得到的答案让她非常不满意。最后她勃然大怒,直接离开了酒店。

    哈哈,她恨我,可我完全不在乎她。】

    他讲这些话的时候笑意盎然,薛荧知道他不但不在乎,而且还觉得很有趣。对待恨他的人,使他们越发痛苦比什么都让他开心。这就是他对她说这些隐私故事的部分原因,如果她怒火攻心地失态,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起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坏,并且我没有以爱的名义欺骗过任何人,也未曾对任何人许下过承诺。所有女孩都是自愿的,她们明白我是迟早要离开的过客。】他叹了口气,手摊开,【这些算是让我留下印象的女人了,别的还有一些。她们在我看来完全不重要,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这些人里,只有party girl和丁令薛荧生出兴趣,萌生的爱恋情愫和痛苦的纠缠不休都很怡人,值得她看一看、想一想。

    尽管莱昂说了很多次,他不觉得有任何女人在认真地喜欢他。

    她写下,【我能确定,party girl对你是真心的,并非玩闹。】莱昂拧起眉毛,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他连说了好几个不,不,不可能的。

    等着看吧,女孩们会为了证明自己的情感,做出让男人意料不到的事。

    他的事说完了,薛荧简单谈了谈她的请求。莱昂的人脉很广,他认识不少人,包括鸣山艺术馆里的大人物。

    她想通过他要到和解书。

    然后他拒绝了她。他说过了,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商人,无法左右别的决策者的意思,鸣山艺术馆并不是他的所有物。

    【如果我是这里的馆长,我也不会和解。那个女孩就像定时炸弹,她太危险了,应该被关起来,等她受到应有的惩罚,就会明白自己做的事是错误的,从此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这对她来说有好处。】

    危险?薛荧抬头看他,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从未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艺术馆里的大人物们分明有那么多资源和权势,可依旧会对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心生实实在在的畏惧。

    说不定哪一天晚上,某人酒会过后舒畅地走进黑夜中,一把匕首从后面刺过来,贯穿了他们要紧的心肝脾肺肾。这种荒诞的幻想一定在他们的脑海里走过一遍了吧。

    也许本就是这样,世界上胆子小的往往是拥有很多东西的人,他们珍惜自己美好的生活,什么都没有的人反而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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