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聪六年八月,皇太极返回沈阳,奉命留守在沈阳的阿巴泰、杜度、佟养性、杨古利出城十里迎接。
皇太极这次亲征察哈尔,因林丹汗听闻大金带领十万军队来攻,拒不迎战,便是西渡黄河,一路西行去了青海。之后皇太极派豪格、多尔衮、阿济格等人攻打林丹汗原驻地归化城,以及黄河一代的蒙古部落。豪格俘获的人口、银两、粮草、马匹是最多的,故在之后豪格被晋封为和硕贝勒。
回到沈阳,豪格自然是要摆上几桌庆贺一下。
当日胡湘湘收到了他的邀请,是他本人亲自送到她手上的。
豪格还特意抱拳,十分讲究的学着汉人的方式向胡湘湘行礼。
胡湘湘连忙退后了几步,她说:“贝勒爷,您这样真是折煞我了。”
豪格不好意思的笑笑:“怕你不去,所以就厚着脸皮来了。”
胡湘湘:“贝勒爷多虑了,属下肯定会去恭喜您的。”她看看手中的邀请函,别说,还挺有模有样的。估计是豪格旗下的汉人写的。
这一次豪格获封和硕贝勒称号,是对他旗主身份,在名号上的肯定。Hoxo beile和硕贝勒,是崇德元年以前,管旗的贝勒。这下他终于可以和多尔衮多铎两个人平起平坐了。
豪格看胡湘湘把自己的请帖像是普通信函一样拿在手中,然后就只得了这么简单的一句,心就哇凉哇凉的。
自从那事发生以后,他俩的关系真是一落千丈,虽然胡君山还是和平常一样,但是那客气程度真的很让人难受好吗?
他委屈巴巴的说:“君山,你还没原谅我啊?”
胡湘湘:“贝勒爷,您在说什么?”
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么久了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豪格:“我已经和她说了,说以后要是再发生那样的事,我第一个不饶她!在兄弟和女人之间,我绝对会选你。”
胡湘湘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不对了。别说她不稀罕这些,就是稀罕也不想看到豪格这么处理事情。
合着所有事情都是别人的错?
这件事上他是一点也没反省自己过吗?
算了,还计较这些事做什么。
忙摆手:“别,贝勒爷,这玩笑开大了。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你这么说既伤了和福晋的感情,还会让我在中间难堪。”
豪格无奈:“我只是想我俩的关系能变回以前,君山,我们还能无话不谈吗?我很怀念以前和你一起喝酒的日子。”
喝酒?
还提喝酒?
要不是现在考虑到身份问题,胡湘湘早把豪格打趴下了。
胡湘湘:“属下觉得现在和以前没有区别。”她笑笑,“这上面的时间,属下会按时参加的,贝勒爷请放心。”然后她朝四周看看,“要是没有别的事,那属下就告辞了。”
豪格知道他没有正面回答,他还是,始终都没有原谅自己。
他低着头,失落的说:“你去哪?”
胡湘湘抿嘴,抱拳:“贝勒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就是不回答他。
豪格:“没什么事了。”
胡湘湘:“那属下就告辞了。”
说完,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
同一时间,莽古尔泰也收到了豪格的邀请。
两侄儿见了面,豪格突然说:“三贝勒,你怎么长了那么多白头发?”
莽古尔泰苦笑:“都快五十的人了,能不长白头发吗?还有,不要再叫我三贝勒,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三贝勒了。”
豪格并没有发现莽古尔泰细微的表情,他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荣耀中急于和人分享。而且在他看来,莽古尔泰只是从大贝勒降为和硕贝勒。只要是和硕贝勒,就还有旗主身份。按理来说不应该难过,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只要以后再立军功,晋升是小意思。
豪格:“五大爷,好歹您现在是和硕贝勒,有这个名号就不怕。”得,不叫三贝勒,那叫大爷总行吧?
莽古尔泰冷笑了下,大爷?你大爷!他是被革职,豪格是晋升。他们的和硕贝勒,能放在一块说嘛?
豪格这毛头小子,脑子简单,根本就想不到莽古尔泰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
想当初四大贝勒并坐执勤,那就相当于是大金的四个王啊。
大家平起平坐,无非就是皇太极还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大汗称号而已。
可看看现在,皇太极除掉了阿敏,又除掉了他,代善迫于形势不得不示弱,硬拉着他退居二线。莽古尔泰很想问皇太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爽不爽?
呸,越想就越憋屈。
现在完全被他压制。
如今他已经是枯木一般。快要下山的太阳,怎么能和豪格这样的朝阳相比呢?
但凡他再年轻五岁都可以再拼拼!可现实是残酷的。
莽古尔泰最近莫名的哀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
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害怕,让他恐惧。
然而豪格完全没有察觉到莽古尔泰的心理变化。他笑着说:“五大爷,别担心,这次我们从关内收获颇丰,大汗肯定会恢复您的大贝勒职位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莽古尔泰这个时候心里早就有了答案。皇太极要是真想这么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豪格啊,你真是句句扎心。
莽古尔泰:“行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豪格没想到莽古尔泰会这么快赶人,这怎么,他还想留在这里吃顿饭呢。
怎么这么快就赶人了?
豪格:“五大爷,你这身体没事吧?要不要找人给你看看?”
莽古尔泰心想:你不在这里我身体就好了。
便是不耐烦的说:“走走走,我要睡了。”
豪格还不放心:“这还是不行啊,要不我去给您叫个萨满过来?”
萨满?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莽古尔泰:“我要睡觉,滚出去!立刻,马上!”
说完就对着豪格的位置扔了一个茶杯过去。
幸好豪格身手矫健,成功躲避了。
不过之后莽古尔泰就头疼了,因为豪格真的和皇太极申请了萨满过来给莽古尔泰跳大神。
……
塔尔玛也升职了。
她被封为一等备御,奖励了货物、马匹、银两、绸缎等。
塔尔玛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汗王宫找布木布泰,把上好的绸缎送给她。
两个人来个久违的抱抱之后,布木布泰:“塔尔玛,我实在太高兴了,你居然那么厉害!”
塔尔玛不好意思的说:“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
布木布泰点头:“哪能不知道?这么几个月,我就指着去姑姑那里听到你们前线的消息。你居然和阿济格台吉他们一起去了归化城,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啥事也没做事情就办成了。
那些民众怎么能打得过他们这些装备精良的铁骑呢?
真是胜之不武。
所以塔尔玛说:“就那样呗,我也没出多少力。”
布木布泰却不这么想,她眼睛都亮了,说:“不不不,你不能这么说,塔尔玛,你能跟随大部队出去这么久已经比我们都厉害了,而且还俘获了这么多战利品。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
塔尔玛被夸得脸都红了,她指着外面说:“你心中的英雄不应该是他吗?”
布木布泰立刻制止她:“早就过去了,快别提他,小心被别人知道。”
塔尔玛点头:“嗯嗯,我知道了。”她小声在布木布泰耳边说,“我也是看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才打趣的。”
布木布泰:“塔尔玛,快和我说说你们这一路上的奇遇。”
说到这个,塔尔玛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累。”
布木布泰十分理解,她从小生活在蒙古地区,最了解那边的恶劣天气。长途跋涉这么久,肯定累得不行。
布木布泰:“回来之后就好好休息,把觉都补回来。”
塔尔玛:“布木布泰,我心累。我觉得我不适合打仗。那太残忍了。”她仰天长叹,“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天生坏种,谁又愿意天天面对战争呢?如果不是因为缺少粮食,谁愿意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满脸的委屈,像只受伤的兔子。
布木布泰抱住她,她说:“希望老天能保佑我们,不要再有这么多天灾人祸。”
塔尔玛:“是啊,有些地方下雨下雨下个没完,雨大了就发洪水,好好的农田被淹没,百姓居无定所。而且下雨就容易产生瘟疫,一死就死一大波人。要是遇到干旱,地里颗粒无收。大家都想活啊,可是世上的粮食就那么多,所有人就只能通过战争来抢夺。”
布木布泰:“信女愿一辈子吃素,希望老天开眼,不要再折腾我们了。”
后来塔尔玛的情绪好一些了,她也就开始和布木布泰说起了行军路上的事。
先是多铎的事。
一提到多铎,塔尔玛就恨得牙痒痒,她说:“我以前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布木布泰不解:“多铎怎么了?”
塔尔玛:“还能有什么?大汗下达命令说要驻守在大同宣府,要和那里的大明官员谈判。可你看看多铎做了什么?他不愿意大军驻守的原因竟然是他一去到大明境内,就和几个JI女厮混到一起,他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时间!哼,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布木布泰:“不是吧?他这么胡闹!”
塔尔玛:“是啊,公私不分,完全是想一出是一出,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呢。”
布木布泰:“是啊。那后来怎么样?大汗罚他了吗?”
塔尔玛:“罚?大汗那么宠他,平时就把他带身边。就因为这样才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可是即使是这样,大汗也没有怎么样他。”她越说越气愤,连带着皇太极也讨厌了。惯子如杀子,虽然多铎不是皇太极的儿子,但是这行为恶劣程度是一样的好吗?她接着说,“大汗不稀罕说他,我可没这么好的心。”
布木布泰诧异的捂住嘴:“你说他了?”
塔尔玛:“说了啊,有什么好怕的?我当时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反正是各种脏话都骂了。这么多人出来打仗,他不以身作则,竟然还带这种头,他要不是先汗的儿子,就他这样的货色,早就被踢出军营了。”
说完她还吐了几口吐沫,现在想想多铎和那几个女人纠缠在一起,塔尔玛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
布木布泰:“那他说什么没?”
塔尔玛:“当着那么多人面说他,他脸上挂不住,当时直接就把刀抵在我脖子上了。”
布木布泰被吓得尖叫了一声:“啊!”
塔尔玛立马安抚她:“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说归说,但我也不是傻子啊,他都把刀架我脖子上了,我还能眼睁睁的等死不成?”
布木布泰:“你和他对打了?”
塔尔玛:“没呢,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我之前已经过了嘴瘾了,也不亏,就向他道歉了。”
就是,塔尔玛想得很明白,这件事她生气是生气,但也不至于付出生命吧?
立马滑轨。
对多铎说了句:“对不起。”别的废话都不说。
布木布泰嘴张着,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操作,能屈能伸,她佩服。
随后塔尔玛直接换到了下个话题:“这次科尔沁出兵挺多的。”
布木布泰:“是吗?”
塔尔玛:“奥巴首领把自己养的马都分给那些无马人。不过人多是多,就是大汗好像没怎么用他们?”
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布木布泰:“那我哥哥他们呢?”
塔尔玛:“你几个哥哥都上了。他们左翼科尔沁和巴林部、扎鲁特部、喀喇沁部、土默特部联合在一起,组织成了一支一万兵马部队,在阿济格和巴克什吴讷格的率领下,前往大同宣府。还向明朝索要了套入沙河堡内的蒙古部民。我想想,他们这次俘获了很多很多东西。”
布木布泰双手合十:“太棒了,这样我的亲人就不愁吃穿了。”
塔尔玛:“科尔沁的首领奥巴病得很严重,当时还去当地找了很多草药,好像都没有什么效果。唉,这年纪大了,还要跟着大军到处跑,也真是为难他了。”
布木布泰叹气,默默在心里帮奥巴祈求。
……
九月,他们就从科尔沁那边得到了奥巴去世的消息。
奥巴这一去世,再加上皇太极在这次入关行动中对嫩科尔沁左翼吴克善、满珠习礼的扶持,嫩科尔沁内部肯定又要生事了。
这些人,其实也不是皇太极故意要针对他们的。皇太极为了笼络人心,对嫩科尔沁左右翼都有扶持政策。在明宣府总兵派兵和大金议和之后,还附带了黄金五十两、白银五百两、蟒绸五百匹、布千匹还有原来本来要犒赏给察哈尔林丹汗的一些物品一共二千五百张动物皮,全都给了皇太极。皇太极便将这些物品的五分之一都上次给了奥巴为首的科尔沁部诸位台吉。但是嫩科尔沁部还有一批台吉对皇太极不屑一顾。说白了,就是他不是人民币,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
十月,皇太极命令贝勒济尔哈朗、萨哈廉和蒙古诸位贝勒会盟,划分了他们各部的牧地,严重申明各部不得越界、必须优待逃人等约定。这一法令牧地是为了将蒙古诸部固定在很小的牧场里,这样做可以分散蒙古的力量。禁止他们走动,他们就很难再串联在一起。这么做还是为了防止蒙古诸部再次形成统一的政治势力。
……
同十月,皇太极带着贝勒台吉们一起去开原哈达附近打猎。
因为莽古济和她的第二任丈夫杜棱住在这里,她们俩口子便是在家款待了诸位贝勒。
宴会上,代善问莽古济:“最近怎么都没看你去沈阳了?”
莽古济这平时就像住在沈阳一样,这一年竟然都不怎么见她。
莽古济笑着:“老了,就想住在自己家里,哪里也不想去。”
上次因为莽古尔泰重撞了皇太极,莽古济还是知道的。她哪里还敢去沈阳啊?
再说莽古尔泰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她看着就心里烦。
去了也是找晦气,便是很久也不去了。
莽古济忙转移话题:“大汗,前几天有八口察哈尔部落的人带着三十匹马来归附我们。”
代善:“这林丹汗被我们打跑,往后察哈尔归附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莽古济:“来,大汗,大贝勒,我和杜棱一起敬你们。”
遂举杯。
皇太极看着她,便是伸手,在胡湘湘那里拿过了一杯,他说:“三姐,你知道我不胜酒力,待会还要打猎,我就以茶代酒了。”
莽古济和代善互看了一眼,有些尴尬,但皇太极是大汗啊,且今时不同往日,他说什么难道还能反驳不成?便是只好点头。
之后皇太极就和莽古济代善碰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