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月色如水,寂静的夜晚笼罩着丞相府,我正静坐于窗前插画,心中思绪万千。

    有人前来禀报:“小姐,有人求见。”

    我虽不知他是何人,心中却隐隐有所期待。

    商徴羽白日刚来府上寻过我同我道别,下午便坐上了前往洛阳的客船前去帮我看洛阳锅里捞的生意。

    这人不可能是商徴羽,莫不是龙傲天?

    我并未抬头去看,随口道:“深更半夜的,是何人要来见我。”

    他道:“是个遮遮掩掩的女子,说是有很紧要的事。”

    我抬起头,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示意让那人带。片刻后,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停在我的面前。

    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我隐约看清来人是小丫。我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小丫,你这时候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她猛地跪在我的面前,摘下斗篷,泪光闪动,声音带着哭腔:“三小姐,我…我有事相求。”

    “你要求什么直说。”我凝视着她含泪的双眸。

    我又不是男子,她什么秉性我最为了解,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对我可不起作用,何故跟我在这装腔作势。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焦急和不安,眼神游离不定,颤抖着道:“我…我有身孕了。”

    我白她一眼:“同我有何干系?”

    “孩子是商徴羽的。”

    我愕然地凝视着她,难以置信地听着她的话,而后勾勾唇角:“你别说笑。”

    于是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叫青莲去传府上医师来把脉。

    看着医师拎着药箱赶来,躬身问我道:“三小姐身子有何不适?”

    我摇头,冲着小丫略抬下巴:“不是我,是她。”

    医师当即便了然,走到小丫身边,叫小丫探出手来给小丫号脉。

    把着小丫的一节皓腕眉头紧锁。

    我冲着医师问道:“情况如何?”

    医师仔细地为小丫把脉,神情严肃。片刻后,他将手离开小丫的脉搏,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姐,此女如今有一月有余的身孕,胎心还不太稳,需要好生休养。”医师抄着手郑重道。

    我的眉头紧皱,心情异常复杂。一时之间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无法言语。小丫怎么会怀孕了?而且孩子的父亲居然是商徴羽?

    而且这时间正好能对上我在药庐养伤的时候……

    虽然小丫那时也找托词来了药庐。

    可那又怎会!商徴羽和我之间的感情早已不是秘密,他早已许诺了我一生一世。

    “怀孕是一件大事,难道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吗?”我冷漠地看着小丫,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愤怒,一时间并不相信徴羽会背叛我。

    只要等徴羽回来,同这刘二丫对峙,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

    小丫低着头,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您一定要相信我……”

    我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冷冽:“你为什么要说孩子是商徴羽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指不定这又是这家伙的什么手段!

    小丫抬起头,泪水滑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她颤抖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三小姐,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龙傲天他…他有意于你,是以他见不得你和商公子两相欢好,给我和商公子下了药物,商公子事后翻脸不认人,想叫我就当啥也没发生!可我却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存在便是那夜荒唐的证明……”

    我心中漏了一拍。

    而后很快将情绪藏匿在心底,垂下眼皮冷哼一声。

    他龙傲天就连自己的心都无法看清,当真会为了我使这种下作手段?我可值当他如此?

    我将信将疑地追问道:“你说龙傲天威胁了你,给你下了药,那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这孩子是徴羽的?”

    小丫愣住了,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扳指,还有一条革带。

    “这是那日他仓皇离开,落在我寝房的。”

    那玉扳指我认得,的确是徴羽的,且那条革带,更是我亲手绣给他的!

    我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偏偏龙傲天不知所踪,根本无法与刘二丫对峙!

    我乱了阵脚,欲言又止:“你……”

    小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绝望,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错了,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冷笑:“既然是商徴羽的孩子,又是龙傲天害得,你来找我做甚,何不去寻他们,难不成要我来做这野孩子的爹不成?”

    她涕泗横流,爬上来抓住我的衣袖,哀求道:“三小姐我对不住你,来找你也是因为我早知他心里有你,可是我却被他污了身子,现在我又有了他的孩子……您不是不愿同他成亲么?所以我想让你点头让他娶我进门做夫人。”

    我被这话冒犯的有些恶心,甩开她的手,扬起胳膊朝着她的脸狠狠扇去:“你长得不怎样想的倒挺美。”

    她来不及躲闪。

    “啪”的一声,这一掌尤为响亮。

    知我与她身份云泥之别,她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而后一手捂着脸,一手垂着自己的胸口:“三小姐,我知道这个请求有多荒唐,一切都是我的错!只因我…我也喜欢徴羽,我知道他和您情投意合,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这才中了龙傲天的诡计。”

    我喝道:“够了!”

    此刻医师候在门外,我又命青莲将他传唤进来。

    医师冲我拱手:“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冲着小丫趴着的地方示意一眼:“此女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可以做掉?”

    医师皱起眉头,为小丫把脉后思索片刻,然后认真地回答道:“三小姐,目前孩子尚处于早孕阶段,做掉并非没有可能,不过此女身子骨弱,只怕流掉孩子势必会伤及母体。”

    心中矛盾重重,我对小丫的手段感到愤怒和厌恶,但又不能无视她的困境。

    旋即我深吸一口气:“若我执意要流呢?”

    医师点了点头,面色认真地解释道:“轻则终身也不能生育,重则一尸两命。”

    听到我和医师的对话,小丫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你怎敢?你凭什么流掉我的孩子,你这是在杀人!”

    我充耳不闻,深深地看了医师一眼,沉着道:“你可以离开了。”

    医师又冲我一揖,悄然离开了房间。

    我居高临下道:“就算我杀了人又如何?这里是相府,深更半夜你遮掩身份前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你死在了这里!何况我们王家只手遮天,杀你一个小小的乞丐又如何不敢?”

    那张言川一心扑在她刘二丫身上,不过保住母体流掉一个孩子而已,他医术超绝,又如何不能做到。

    可这刘二丫偏要藏头露尾地来找我,显然就是居心叵测想拿这孩子跟我做要挟。

    小丫大惊失色,拼命地求饶:“三小姐,三小姐!看在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救救这孩子吧!倘若他降生,我可以让她认你做娘亲。”

    认我做娘亲?可我自己的孩子呢?他甚至都未曾睁开眼看过这个人世。

    薛平贵等人是何其的可恨。是以我宁愿不再有孩子,不愿我的身体再为负心汉孕育生命。

    还不待我回应,青莲就先听不下去了:“少恶心人,你肚子里的孩子哪配做丞相府的外孙?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问小丫:“张言川呢?他人在哪里,他不是你的知己至交么?把他找过来,给你堕胎。”

    小丫眼神闪躲:“他师傅驾鹤西天,他去山上守灵了。”

    青莲同我道:“小姐,我这就去叫人过来,给这死丫头灌药,把她肚子里的孽障给做下去。”

    而后她转身欲去,我抬手制止青莲的动作,我乜了小丫一眼:“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我这话一出,小丫立刻跪在了我地跟前,朝我磕了三个响头。

    我这就吩咐青莲:“快去给刘小姐收拾出一间厢房,叫人好生伺候着,孩子和大人都要关照好。”

    青莲在我耳畔不可置信地轻声道:“小姐……将她留在院子里,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若是之后孩子降生,纸包不住火,消息走露,可是是会坏了您的名声的!”

    “我王宝钏还有什么名声在?”我苦笑道,“叫你去便快去!”

    青莲心疼我不已:“都怪姑爷,我原以为他会是个值得托付的好郎婿,没想到他竟和薛平贵柳能等人是一流!”

    青莲不敢忤逆,只得前去打点。

    ……

    就在小丫留在我府内将养的第五日,长安的锅里捞出事了。

    是有人吃了火锅后上吐下泻,在三日后药石无医,一命呜呼。

    可龙傲天至今都仍不知所踪。听锅里捞的小厮说起,他临走之前是说自己前去处理家务事。

    看着冲破家丁阻拦硬要前来见我,却被家丁架着的大刘。我抿唇思索良久。

    我原不想插手此事,只因在我回到相府前,后堂的一干男子都和小丫打成一片,他们因小丫的教唆,一直不愿将我看作是他们的东家,如今我回到相府,重新当回千金小姐,彻底和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可他们如今一出事,又想叫我来解决。

    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几日乱七八糟的事实在太多,弄的我心烦意乱,而龙傲天那家伙的身影却又如影随形地出现在我生活的各个角落。

    明明我与徴羽分别,我心中该思念的人应该是他。

    此刻站在府内的院落中,微风拂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却无法平息我内心的波澜。一股复杂的情感在我胸腔中涌动,如潮水般汹涌不息。

    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稍稍加快,仿佛它也在诉说着内心的不安。心头的爱恨繁乱,这一切仿佛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将我困在其中。

    我闭上眼睛,试图整理思绪。

    这龙傲天果真那么狠心,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就连我们共同经营的酒楼,都能轻易舍弃。

    他既然可以不要,我又岂能看它平白成为一片废墟。何况总店闹出了人命,分店的生意也定会受到波及。

    我抬抬下巴,跟青莲小声道:“先把他送入客房,找人看好,莫要怠慢。”

    我毫不犹豫地吩咐了些人,坐着马车前往锅里捞店口。周围围满了围观的百姓,我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却不知人群的中心发生了何事。

    马车轻轻停在张三面前,我轻轻一笑,从车厢内俯身而出。随从们紧随其后,一个个神态自若,华服靓丽,彰显着丞相府的风采。我以三小姐的身份重新走到张三面前,俨然一副风光无限的模样。

    我一袭婀娜多姿的锦绣衣裳,轻纱飘逸,墨色的发髻高高扎起,头上戴着华贵的金冠。颈间的一串珠宝,每颗珠子都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仪态万千。

    步履间,我仿佛踏着云彩,从容地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路旁的人们纷纷侧目,投来惊叹的目光,仿佛见到了一位仙子从人间飘然而过。

    而我的目光却一如既往。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踏入曾经瞧不起我的那片繁华。

    人群的注意力被我的出场给分散,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眼尖的人喊道:“那好像是王宝钏!”

    “丞相府的三小姐?”

    “她不是早就被逐出相府了么?”

    我让随行的家丁上前拨开一条路。

    于是随从们便执着棍棒呵道:“丞相府三小姐要来用餐,你们围堵在这做甚,还不速速让开。”

    随着家丁们手持棍棒破出一条路来,我也很快看到了其中的情景。

    周围嘈杂的人声都未能将悲恸的哀嚎淹没,哭声震耳欲聋,凄凉的哀嚎伴随着妇人的痛苦,弥漫在整个街道上。

    一名妇人跪在地上,泪水湿透了她的脸颊,她的声音几乎嘶哑:“连军,连军啊!你为何撇下我一个人……”

    妇人身边摆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许是她已经去世的丈夫。这个场景让人心生怜悯,也莫名让人感到愤怒。

    张三领了一干人拦在门前,被一群打抱不平的百姓丢砸了不少的烂菜叶,此刻情状恰与他们从前仍是乞丐的遭遇不径相同。

    身后有百姓高声冲我提醒道:“三小姐您可别去这种地方用餐啊,这里的火锅可是能吃死人啊!”

    张三瞥了眼那人,猛然跪在了我眼前,他伸出手欲要拉我,嗓音沙哑道:“东家……”

    青莲伸手横在他的眼前:“闭上你的臭嘴,我小姐乃相府三千金,谁是你的东家?”

    我无视张三,在妇人面前蹲下身子,温声安慰道:“婆婆,你先别难过,我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我会竭尽所能为你伸张公道。”

    张三原以为我是来救锅里捞的,看到我的动作,一时间满脸的不敢置信。

    妇人抬起泪眼,满是绝望地看着我:“小姐,我丈夫本是健健康康的,就在前几日,他在这锅里捞用餐后却突然身体大不适,三日之后就去世了。我求了郎中,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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