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薛蝌这些日子天天去打听消息,第一时间得知,便家来回禀。

    薛姨妈听了,当即昏过去。

    薛蝌赶紧派人去荣国府给宝钗递信,自己则出去请大夫。

    宝钗如何从荣国府匆匆赶来,也不必再提,她到家时,薛姨妈已经醒了,夏金桂也从娘家回来了。

    随着夏金桂同来的,还有夏母。

    夏家母女二人与宝钗也就是前后脚进门,倒还没来得及生事,宝钗一回来,立刻截住了二人:“多谢婶婶来看妈妈。大嫂,妈妈病着,不如先请婶婶过你的院子去说说话,免得过了病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母又听自己女儿说过这个小姑子厉害,一时倒也没想好如何驳了去,只得转头去看夏金桂。

    夏金桂不知宝钗是什么意思,但看薛姨妈确实脸色灰白,眼里无光,又想起之前宝钗同她说的话,便应下来,带了自己母亲离开。

    宝钗知道只怕夏家母女也是得了信,知道她哥哥的罪名定下,速速赶来,此时也顾不得,先和母亲通气才是,这番话她早已盘算过,此时一一道来:“……方才妈妈也看见了,只怕夏家这些日子已经早就打算好了。我们家里现在也无人能说得上话,夏家却还有内务府和户部的关系,大嫂要铁了心求去,我们不如依了她。”

    薛姨妈虽不想听,也不愿意听,可也知道,事到如今,不得不听,也不得不考虑。只是这话却着刺耳,一听便觉心头气涌。

    宝钗:“妈妈别急着生气,我们不妨先开出条件来,若是嫂子不依,我们便拖着。”

    言下之意,也不必挑明,薛姨妈立刻懂了。若是夏金桂不想名声有碍,少不得夏家要放点血,懂点规矩。

    宝钗见薛姨妈神色松动,又将自己的计划道来:“……如今离秋天还有几个月”,说到这,她压低了声音,虽说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她却还是打量了一圈,才凑到薛姨妈耳边说:“姨妈进宫,求见娘娘,回来悄悄透露给女儿,宫里的太妃,只怕拖不了多少日子……老圣人一伤心,说不定,会大赦天下。到时候,哥哥的罪名,兴许有可活动的余地……”

    薛姨妈吃惊地瞪大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要是真的,到时少不了打点的银钱。我的儿,你素来有法子,这事便交给你。”

    宝钗心里发苦,面上却还得安慰薛姨妈:“放心吧,嫂子其实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她既想求去,还要名声,便有软肋。”令人去请了宝琴来,又嘱咐了几句,方才出去。

    莺儿之前守在门外,这时忙迎上来:“二奶奶……”她心疼宝钗,这些日子,宝钗脸都瘦了圈,下巴尖得看着令人心疼。她只是一个丫头,尚且如此,偏太太却没察觉,回回家来,少不了令宝钗伤心一回。作为宝钗的心腹丫头,虽不见得事事都一清二次,可宝钗这些日子背着人落过多少回泪,却还是知道一二的。

    宝钗知道莺儿想说什么,打断了她:“先去看看嫂子吧。”

    夏金桂母女正在悄悄商量如何开口提和离之事,就听见外面秋菱跟宝钗打招呼的声音,顿时不说了。

    宝钗进门,脸上虽没有笑意,可看着十分平静,跟夏母和夏金桂打招呼。

    夏金桂心里反而有点怵,愣了一下,才招呼宝钗坐,又叫:“秋菱,你是傻的吗?看见姑娘来了,也不知道斟茶来。”

    莺儿便要恼了,宝钗忙拦住她:“莺儿,你回去妈妈院子,看看有什么可帮手的,省得琴妹妹一个人,照应不过来妈妈。”

    莺儿走了,秋菱也斟了茶上来。

    宝钗道:“辛苦婶婶跑一趟,妈妈的病不要紧,只是这些日子被气着了,方才我问过了,大夫交待,接下来主要还得靠调理,首要是心情,万不能再生气,否则心里不疏散,吃药也没多少效果。我知道,如今哥哥的罪名定下来,嫂嫂不愿意守着,我们这样的家庭,虽说如今比不得往年,却也不至于要强拦着嫂嫂苦守。”

    夏金桂母女一听,眼睛一亮,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夏母开口:“姑娘体恤你嫂子,婶婶替你嫂子道谢。只是这事,姑娘便能做主?”

    宝钗:“不瞒婶婶,妈妈病着,哥哥如今还关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头,我不做主,谁又做主呢?不过”,宝钗转头盯着夏金桂:“嫂嫂与哥哥成婚几年,也没有给我添个侄儿侄女,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劝解母亲,如今母亲好不容易松口,只是,我们家几辈人,可没有和离的先例。嫂子想求去,我理解,只是也望嫂子和婶婶体谅我,是不敢开这个先例的……”

    夏金桂一听便炸了:“那你还说不会要我苦守?”

    宝钗终于笑了一下:“嫂嫂,你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我哥哥犯了事,如今落了罪,也不过拖到秋天的事。嫂嫂若想求去,我们家也只要你守一年孝,待明年秋日,婶婶你便可以为嫂嫂议亲,若是定了人家,我们到时非但不阻拦,还会给嫂嫂添妆。”

    夏金桂:“这是什么话!我凭什么给他守,他整天不着家,如今又杀了人,一个杀人犯……”

    夏母看宝钗的眼神冷如冰锋,忙拦住女儿:“大姑娘,你嫂子心直口快,你别跟她计较。只是你方才说的这一条,是不是太苛刻了。你哥哥毕竟是落罪要获斩的人,还要求你嫂子守着,将来以寡妇之名再嫁,还是丈夫因犯事而守的寡,这名声,着实不好听啊。”

    宝钗冷冷地说:“嫂嫂与婶婶可以慢慢合计。这已是我多方为嫂嫂争取的最好的办法。族里无论如何是不允许嫂嫂和离的。我之前为着这事,还动用了荣国府的人脉关系,贴进去万两银子,才说动族长与几个长辈松口。”

    夏金桂:“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好心,愿意倒贴钱帮我,又是拿话来糊弄我吧,就像之前,说你们和刑部尚书递了话,如何呢,你哥哥还不是定了杀人的罪名。”

    宝钗:“我自然是不愿意,不过是看在妈妈的份上,不想妈妈再受气,再生气。对我而言,这一万两银子,要是能买个清静,出了便出了,只要妈妈今后过的舒心。我知道嫂嫂要说什么,接下来再天天闹腾,一天骂三回街,我妈妈受不了,我又得想法子,是不是?”

    夏金桂从来没见过宝钗沉下脸来的模样,这会子是真的被宝钗吓着了,没敢接声。

    宝钗:“婶婶,我们两家也不是因为嫂嫂嫁过来才结识的,祖上便有交情。父亲与夏叔叔曾经也是有往来的,想必婶婶也是知道的。我也是想着两家是父祖辈就有交情的,我哥哥也有错,才愿意花这么多功夫去跟族里周旋,可是嫂嫂既然不领情,那我便当那一万两银子打水漂了。以后嫂嫂和婶婶也不必再提这事。若是我妈妈在家里受了气,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如今不好大动干戈,我便接妈妈去跟我住,荣国府的梨香院如今也收拾出来,离我的院子又近,到时宝琴妹妹和蝌弟弟都一起搬过去就是了。等过几年,哥哥的孝守满了,到时我们两家再分说吧。”说着便站起身,准备要走。

    夏母赶紧上前拦着:“哎呀,大姑娘,何必这么着急,我都说了,你嫂嫂是个急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话是不好听,可真没什么坏心眼。”这么一会儿,夏母心里已将事情盘过一遍了,再开口,便说:“金桂,这事我与大姑娘商量,你别开口了。大姑娘难得家来,你这个当嫂子的,也不知道去交待厨下,准备些大姑娘爱吃的饭菜。”

    夏金桂百般不爽,可夏母接连给她递眼色,她也不蠢,不情不愿,到底接下了这话,借着这个由头,出门叫上宝蟾,去交待厨房里的人备菜。

    宝钗这才重新坐下来。

    夏母对薛家祖上的情况,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当初给女儿定下这门亲事,她也是经过多方考虑的。这些日子她让人打听,虽说薛蟠这事儿最终没能抹平,可也探听出来,这是因为事情拿到御前,过了天子的眼,不然,荣国府在京里还真的是跟多家勋贵都有交情,如今又借着林家孤女与朝中重臣也搭上了关系。虽然这是夏母想的过多的,她不了解实情,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觉得方才宝钗的那通话,并不是糊弄人的。

    当即,也拿出诚意来跟宝钗谈,将女子以寡妇之名再嫁的难处说了,又道:“要是你哥哥的事情能有转寰的余地,我们也不想和离。”

    宝钗不置可否地说:“虽说眼下罪名定了,可到了秋天,也不一定就如此了。还有几个月呢。”

    夏母再追问,宝钗却并不说:“这世上的事,谁能说的清呢。我也不过是感叹一句。终归,我哥哥的事情,家里还没有放弃,总得再努努力,谁知道,说不定运气好,兴许就能有个什么新的机遇呢。”

    夏母见问不出所以然,便换了话题:“大姑娘,要是你嫂嫂和离,说动你们族长,要抛费多少?你也不必说什么不能,既然你之前使银子,他们都愿意松口,如今也不过是银子不到位,也不要大姑娘你来添,要是价钱合理,我们也不是不能掏。”

    宝钗:“这我还就真的不知道,要是婶婶非要费这么大功夫,我这个晚辈,也能让人带句话,只是我劝婶婶不必,即便族长真的松口,花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不划算。嫂嫂年龄也不大,我们也只要她守一年,也就后年,婶婶再给她再张罗,也未过二十五,比宫中放出来的女官年纪都还轻,你们家业大,挑个好门第的人家,也不难。”

    夏母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薛家其实并不想放人,面上笑着说:“那就劳烦大姑娘,替我问一问。这事,我与你嫂嫂再商量商量。”心里却越发觉得,必要让女儿快点和离,脱离薛家,只怕拖到秋天,万一薛蟠的罪名真的能够减免,不砍头了,弄个坐监三十年,发配塞外苦寒之地,那女儿可就没法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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