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让二表哥和二表嫂退到楼梯间，她敲响房门。

    “是我，方晴。”

    好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于雪躲在门后怯怯地往外看。二表哥一看门开了，就要冲上来，方晴反应快，用脚卡住门，伸手拦住二表哥。

    “我先进去跟她说。”

    二表嫂把二表哥拉回去，方晴像滑鱼般梭进去。

    于雪两只眼睛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面对方晴，她一直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等待老师责罚的学生。

    客厅小又乱，方晴收拾出一小块沙发坐下，她不擅长安慰人，眼下又涉及到亲戚家的私事，她更不好说什么，她之所以先进来，是想稳住二表哥和二表嫂，要是让他们先冲进来，说不定会逮着于雪一顿打，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沉默半晌，方晴才开口：“你想好了吗？”

    于雪点点头。

    “不想回去？”

    “嗯。”

    猜也能猜到，如果于雪甘愿回去，春节后大可以不来上班了。

    方晴问：“那你打算怎么跟你爸妈说？”

    于雪擦擦眼角：“就是说不通。”

    外面有人敲门，警察来了。方晴把于雪护在身后，她去开门，一老一少两个民警，身后是宋彩和二表哥二表嫂。

    小小的客厅挤满了人。

    二表哥进来就要拉人，年轻的民警喝止，挡在于雪身前。

    二表哥气得脸色通红：“她是我女儿，我带我女儿回家，你是警察也不能管吧。”

    年纪大的民警笑嘻嘻的出来打圆场：“都消消气，我们来就是来解决纠纷的，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心平气和才能把事情圆满解决。”

    “警察同志，她真是我们的女儿。”

    二表嫂把二表哥拉到身后，她来跟警察讲事情来龙去脉，讲到最后眼泪汪汪的。期间，于雪数次想要开口，都被方晴拉住了，等二表嫂讲完，于雪再也忍不住了，讲出了另一个版本。

    于雪根本不同意这场订婚，她爸妈私自做主收了男方的彩礼，原本去年就要把她嫁过去，她打死不愿意，求了爷爷，爷爷说通了她爸妈让她来三江打工一年。她想着拖一年是一年。

    年轻民警眉头皱得紧紧的：“你们不知道国家规定婚姻恋爱自由吗？都什么年代了，还兴包办婚姻。”

    二表嫂忙说：“警察同志，话不是这么说，这怎么是包办婚姻？小雪，你跟大伟是见过面的，还一起吃了饭，怎么能说你不同意？”

    于雪哭着说：“我本来就没同意，是你们逼着我跟李大伟吃饭的。我要继续上学，你们不同意，那我不上学了，我出来打工，你们还是不同意，你们要我怎么办？”

    于雪忽然需要一个肩膀依靠，方晴和宋彩都抱住她。

    二表哥怒不可遏：“还敢提上学？家里那么困难，我和你妈一年到头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我们都供你上到高中，你能考上大学，我们砸锅卖铁都供你，你没考上大学，你怪谁？”说着，他扬起巴掌就要打。

    年长的民警赶紧拦住：“同志，同志，打人是犯法的，打自己闺女儿子也是。好好说，一家人没有说不开的。”

    于雪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反正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不会跟李大伟结婚。”

    二表哥指着她的鼻子骂：“老子还活着，由不得你！”

    于雪目光汹汹，语气决绝：“硬要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做父亲的威严是绝不容许任何挑衅的，二表哥指着窗户说：“脾气大了，敢威胁老子，有本事就去跳。”

    客厅窗户没有安装防盗窗，这可是六楼，不死也成植物人。

    于雪用力甩开宋彩和方晴，朝着窗户奔去。她速度太快，年轻民警都没把她抓住。还是离窗户最近的二表嫂抱住于雪的腰，哭求着她别做傻事。于雪半个身体都栽出窗外了。众人赶忙去拉她。二表哥见女儿竟然真的有死志，吓得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事情闹到这一步，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警察把所有人都带回了派出所。

    经过三个小时的调解，二表哥二表嫂和于雪达成和解，做父母的不能再强行把于雪带走，于雪也不能再寻死。

    方晴给宋彩和于雪放了一天假，宋彩主动留下来陪于雪。方晴暂时不想回店里，中巴车摇摇晃晃朝和平巷驶去。方晴走进院子，江铮抱着乐乐坐在门口，拿了只布老虎逗她，乐乐咯咯地笑。

    方晴心头温暖，满身的疲惫都消失了。

    “回来了。”

    两人齐声说。

    江铮五点多就出门，去看省内一家皮带厂。

    “生意谈得怎么样？”

    江铮笑着，神情中有一丝骄傲：“质量不错，就是打不开销路，压到了最低价，我把现货全拿了。”

    “以后能长期合作吗？”

    “应该没问题。”

    江铮问她：“小于的事怎么样了？”

    方晴呼了口气，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要不是警察同志在场，我都想给二表哥两巴掌，还算个当爹的吗？”

    江铮听完，面色严肃，看看在他臂弯里抱着小老虎甜甜睡去的乐乐，很难想象一个父亲会让女儿去死。他不想延续这么沉重的话题，把话题岔开：“乐乐的百天宴，你怎么打算的？”

    “不请太多人，就自家人摆两桌。”方晴轻轻摸了摸乐乐的头发。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先别跟我妈说，要是她打电话问，就说我没定好，吃饭前一天再跟她说。”江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方晴捂着嘴笑。

    这天晚上，于雪的事终于解决了。外婆给老家打了个电话，三舅舅一听派出所，腿都吓软了，赶紧来了三江。二表哥一把年纪，还被三舅舅教训了一顿。三舅舅做主，退还李家的彩礼，婚事作废。

    于雪决定要成人自考，二表哥撂下狠话，不会再管她，于雪也没动摇。

    方晴不能直接给于雪涨工资，她给于雪付了一年的房租，“我是个读书不行的，但是我欣赏会念书的。你叫我小表姑，我这个长辈就应该表示表示。”

    于雪一边上班一边看书，她很久没学了，很多知识都忘了，因此，她更加刻苦，不敢浪费一分钟。

    方晴还帮她找了一个兼职，是一个店里的熟客要给女儿找陪读，只用看着孩子把作业写完就行，方晴推荐了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