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怨难解1

    凤辞回魂苏醒以后,宫殿中每个妖怪都神色不一。

    仇衍暗了眸色,他想要在妖界以外的地方杀了凤辞转生的身体,然后在灵魂离体的瞬间囚禁他灵魂炼化的计划落空了。

    龙骨凤魂齐聚一身还有神力加持,那才是无敌天地间。

    妖界有这些老家伙看着还真不好下手。

    孔雀明王则是有些诧异为何孔晚凤会这样突然死了,他明明跟在人间那个仙盟的宝贝疙瘩身边,应该再安全不过才对。

    鹰族的族长则是满含期盼地凑了过去检查他的情况,然后又满目失望,“殿下还是不行啊……您这种情况如若遇上涅槃劫,必死无疑。”

    凤辞尚未说一句话,那人就道:“不过殿下不用担心,属下已经找那老王八又卜了一挂,他说四百多年后魔族皇子君渺身边也有涅槃的机缘,到时候我等再送您过去。虽然涅槃必定伴随着生死危机,但老朽相信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逢凶化吉。”

    又是这样,无论他多么惨多么接近死亡,在意他的不在意他的都不会管他,因为死亡往往才能激发出最大的潜能。

    但是他不能,不能去魔族。

    魔族已经和人间隔绝了,阿楚是人,人转生以后也还是人,不会成魔的。

    “我不去。”

    许是难得听见这位安静自卑的小殿下反抗,那鹰族的族长还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殿下莫要胡闹,殿下应该也清楚,您……”

    “我是殿下还是你是殿下。”他见过吕晃目中无人的蛮横态度,那是富贵人家养出来娇贵脾气,不会像他,因为怕疼怕死怕看见他们失望的目光就低声下气,活的没有自我。

    这下所有看着他的人都傻眼了。

    凤辞殿下这是回魂还是换了个灵魂?

    “您听我说。”鹰族那位长老试图打感情牌,“我们都是为了您好,只有这样才能激发……”

    “闭嘴。”凤辞冷冷地看着那些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又不停伤害他的妖怪,“你再说一些我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自杀,让你们一只凤凰也没有。”

    阿楚对他那么好,从来都不会一边说着为他好,一边伤害他。

    其他妖怪:????????

    凤辞殿下他变了。

    大妖们面面相觑,觉得有些怪异。

    他们之前虽然无数次的陷凤辞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但总是留着他一线生机,毕竟凤凰现在确实就剩这么一只,还有一些只想让凤凰当吉祥物的妖怪也不准他们做的太过火。

    而且凤辞一直以来求生意志都很强,小时候甚至还会哭啼啼的怕死,现在居然面不改色地用自杀来威胁他们。

    邪门。

    真邪门。

    而凤辞在愤怒之余尝试着调动一下自己体内的被封印的涅槃火种,这是每只凤凰生来就有的火种,会在涅槃劫到来时爆发。

    以往,那些人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怕他妖力薄弱控制力差从而烧死自己,所以联合各大妖族长老封印了本命火种,让他只能调用一些火苗引火。

    可如今回魂只是习惯性地尝试,却发现体内的封印被人解开了。

    他连忙停下了动作,生怕他们察觉到封印已经解开。

    但是,是谁解开的呢?

    余光瞥到殿内的一盏壁灯,上面有剑气遗留的痕迹,完成这些痕迹的是涂虚的配剑——随风。

    很快就有妖怪解答了他的疑惑,有人质问仇衍。“殿下变化为何如此之大?我们观察到栖凤殿有异常才匆忙赶来,是不是你们私下做了什么对殿下不利的事?所以才导致殿下性格变化如此之大。”

    仇衍淡笑着回答:“风影长老这话可就说笑了,从殿下诞生至今,我分明做着和你们一样的事情啊,谈何不利呢?”

    确实,那些人只会想着把凤辞逼到绝境。无限接近死亡,然后激发他的潜能。

    仇衍的借口是回魂,想趁凤辞的灵魂不在妖界的时候背着那些人夺取他的灵魂。

    还有一些妖怪就指望他当个吉祥物,活着就行。

    哪边都不是个好去处。

    “宝库的钥匙给我。”凤辞道。

    这个要求让在场其他妖怪都愣了一下。

    自打用起了仇衍的法子,凤辞就很少清醒,他的东西都是有专门的妖怪替他保管的,他也很少过问那些东西。

    花妖神色犹疑地问:“不知殿下是想要拿什么东西可以告知我,等帮您取来。”

    凤辞按耐住心底的情绪,道:“我的东西全都想拿。”

    气氛安静了许久。

    他们倒不是舍不得那些宝物,本来也是各族送给凤凰的贺礼。他们只是担心凤辞孤身一人都时刻想着逃离,要是有了那么多趁手的法宝,还不得逃出十万八千里。

    仇衍反倒是最配合的一个,笑的温顺,“这就给殿下送过来,只不过各族送来的东西有些危险,属下担心会伤到您,所以会帮您收起来一部分。”

    “你算什么玩意,也配收我的东西?”凤辞偏眸看向他,表情冷漠,脑子里却回忆着林醉之前那番说辞,“我记得你前身是蛇,对吧?”

    仇衍脸上还挂着上扬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化蛟是好事,本应该值得赞美,但似乎有些来路不正吧。”

    他盘膝坐在床上,长发披散,眼睫微垂,金红色的眼瞳里似有火光灼灼在跃动:“你至今也未化龙,而我本来就已经够没用了,你这个蛟不蛟龙不龙的半成品投机者在我跟前伺候,我真的可以成为浴火重生的凤凰吗?”

    这话让其他妖族的族长如梦初醒,仇衍化蛟不正当的行为几乎是众妖皆知的秘密,毕竟蛟妖都快被杀光了,而且据说那身骨头也有点来路不正。

    他自己走野路子也罢,莫要带坏了殿下才是正经事。

    “殿下清醒时日不多,说话不懂分寸,仇衍大人切莫见怪。”一只妖精连忙打圆场。

    “不过仇衍大人诸事繁忙,宝库一事就不劳烦大人费心,我等自会代劳。”

    仇衍的视线越过风影看向了他身后的凤辞,目光玩味,拱手道:“那就有劳诸位照顾好凤辞殿下,仇某先告辞了。”

    他一走,那只花妖倒是凑近了凤辞,抬手撩起凤辞散落的黑色长发,言笑晏晏,“殿下睡了好长年岁,想必也睡乏了,妾身伺候殿下梳洗。”

    “不必。”凤辞抽回了自己那一缕长发,而后下床穿衣,“我自己能行。”

    花妖精致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龟裂,因为过于生气,开始有花朵样式的妖纹浮现在那张妖冶的脸上,显得她强装笑意的脸有些滑稽:“您自己会?”该死的仇衍不是说送去历练修为吗,怎么送去还会这些了?连个伺候梳洗的人都没有吗?

    他不仅会,他还天天帮秋楚盘发。

    凤辞将那些妖怪都赶出去了栖凤殿,说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修炼。

    可那些老妖怪人虽然不在,却留了很多守卫在栖凤殿四周巡逻监视。

    甚至他居住的宫殿内都有监视他行动的法宝,其他妖怪留下的法宝都被仇衍毁了,就剩下仇衍留下的垂影镜在监视他的行动。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干脆更彻底一点,他直接砸碎了那面镜子,打开宫殿的大门把碎掉的镜子扔在了巡逻守卫的面前。

    得到消息的各大妖族长老和族长面面相觑。

    “殿下这是……?”

    “殿下以前从不会反抗的。”

    “妖力不行也就罢了,怎么连脾气也越发不好了。”

    “孩子大了,总不能永远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殿下和普通小妖怪不一样,他可是凤凰。”

    “嗯,妖力不如普通守卫的凤凰。”

    “先随他胡闹一阵,之后也由不得他乱来,如此离经叛道,成何体统。”

    “不过殿下似乎有点讨厌仇衍。”

    “那岂不是正好?仇衍势力越发庞大,尚未化龙就这般嚣张,仗着神力加身目中无人,殿下若是一直在他手中,我还担心呢。”

    “那四百多年后的魔族之行……?”

    “送他去,仇衍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提的法子是好的,越是生死关头,越能激发潜能,就委屈殿下吃些苦头了。”

    “风影大人说的这么义正严词,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花妖把玩着自己垂落的长发笑呵呵地看着他。

    “花年,你什么意思?”风影脸色微沉,看着花年的神色有些不善。

    一朵芬芳馥郁的花缠绕在花年指尖,她低头轻嗅笑了一下,“殿下灵魂转生历练的时间里,那具凤凰的身体,可是无主的呢。大家一直守在这里为的什么,我以为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呢。”

    一直喝茶的孔雀明王忽然重重放下了茶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以为诸位都没有那么下作。”

    花年把指尖的花朵吞入口中,吃干净以后才缓慢说道:“哪儿有您高风亮节,不屑与我等妖魔为伍,举族搬迁到人间南山。可您也得看清楚形势,人族修者一代更胜一代,虽然命短,但实力已然不容小觑。我们妖族却是一代不如一代,难道日后要容忍人族欺到头上去不成?”

    “人族近几百年来,的确人才辈出。虽然人族修者寿命最长者也从未超过千岁,但我妖界千岁者不知几何,却也极少在几十年内就有惊才绝艳之辈。”

    妖族的几十年,运气差的连人形都没化出来。但是在人族却往往已经出了不少少年天才。

    另一边,在确定寝宫里没有其他人的眼睛以后,凤辞用从宝库拿来的法宝布下一个结界,隔绝声音,也防止有人突然闯进来。

    他在宫殿内,除了发现壁灯上有随风留下的剑痕,还发现了花瓶中的花朵虽然有新鲜的露珠,但是花瓣已然开始枯萎。

    这是落花宫的草木入神。

    一草一木皆是神识所在,花草树木皆可以为耳目,只是会减少植物的寿命。

    比如这朵花,应该是今天新鲜采摘的,才过不久却已经泛黄枯萎了。

    他们应该是听了许久。

    如此看来,他体内的封印应该就是无痕解开的,那个少年最擅长结界封印类的法术。

    他们潜入这里,应该是听见仇衍说了什么,还被仇衍发现了。

    他抬手拂过壁灯上的剑痕,根据划痕推断出出剑的位置,以及逃走的方向,虽然仇衍命人收拾的干净,但总是有些细枝末节没有清理干净。

    他抬头,看见了琉璃吊灯上的摩擦痕迹,而后目光移向窗旁。

    用妖火灼烧过后有蛊虫爬过的痕迹显露出来,是铃夏的迷踪蛊,逃走时用来遮掩逃离的方向。

    自己的身体在沉睡时,这个宫殿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他想要出去查看涂虚他们的情况,随即想到他们连自己身上的封印都解开了,说明是碰到过自己,或者自己的床铺,连忙折返回去。

    果然在枕头下方发现了一枚化形丹。

    他们怕是也听到了自己屡次出逃的事情,所以才要帮自己一把。

    不过到底听到了什么,让他们会帮助自己一个陌生的妖怪逃走呢?

    他收起化形丹,打开窗户看了一眼殿外的严密守卫,连越过院墙飞进来庭院花坛上的蝴蝶都要先在守卫那边停歇片刻才允许飞进来,他们那么多人能进来这里也实属不易。

    而拼死闯进来的凃虚,此刻躲在一处荒野丛林躲避仇衍的搜捕。

    他身上血腥味极重,因为他带着的两个人。怀里抱着没了双腿昏迷过去的铃夏,还有双眼缠着绷带一直在渗血的陆剑半死不活地倒在他背上,他一身的白衣几乎被鲜血渗透。

    至于其他人,他甚至连不完整的尸体都没法带走。

    他跪坐在地上,咬牙痛恨自己的无力,连咬破了下唇开始渗血都不自知。

    一双白玉的足就在此时踩上了有青草芳香的泥土上,是一只小猫妖,瘦瘦小小的,圆圆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她讶异地捂住口鼻,笑着说道:“呀!仙长眼下好生狼狈,还记得当初几位把我从地下拍卖会场救出来的时候,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英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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