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换作从前,可能就强取豪夺了。

    可这会儿,她觉得有点手软。

    迟幕看着她没动,好像也在等着她的动作。

    她抬起头,牵强地笑了一下,“松云师兄怎么样了?”

    那日松云为救楚令受伤,她其实,还挺惦记的。

    “他已经好了,魔尊不必惦记。”迟幕也有些尴尬,这灵矿石他是藏起来,还是不藏?

    本来还想好了,与她大打出手,这会儿她的态度又让迟幕犹豫了。

    主要还是,打不过。

    “那就好,”洛拂笙挺起了背脊,但旋即说出口的话有点卖惨,“楚令病了,我来寻点灵矿石给他治病。”

    说完,自己在心里呸了一口。

    说这些干么。

    打不就完事了。

    迟幕点点头,看了眼洛拂笙。

    她一身紫衣邪魅逼人,勾魂般的狐狸眼尾也是挑得极高,一副难易亲近的霸气。

    可是她眼中除了几分冷傲之气,并没有杀气。

    不像从前——

    从前的洛拂笙戴着金蛇面具都难掩一身的戾杀之气,紫身如蝠翼般凌空出现时,一定会有鹰鸣长空。

    那些戾杀之气仿佛瓢泼大雨般临天而降,铺成万里紫气。

    人未落地,已经将众弟子卷散开来,伤亡惨重。

    迟幕这修为人前也只能跟她过上几招,为了保命只能放弃灵矿石而逃。

    自从听说玄遥尊和她一战打开了天地之心的结界后,迟幕更觉得自己以前开遛是对的。

    连玄遥尊都齐逢对手之人,他哪里打得过。

    如今想起这一年的经历,不由得又开始感叹。

    他对洛拂笙是既欣赏又怯惧。

    思来想去,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灵矿石捧出,“魔尊,相识一场,这灵矿石就算是我送给魔尊的。”

    灵矿石散发出金色的微芒,阳光一照,略有些刺眼。

    正好让洛拂笙有时间愣神。

    身后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都觉得这一幕诡异,但又觉得迟幕做的对。

    与其动手,不如直接给她算了。

    沉默一会儿,洛拂笙伸手接了过来,不客气道,“那就多谢迟幕仙君了。”

    她不太想打架。

    自己的灵力还没有恢复,真打起来她也吃力。

    彼此点了下头,洛拂笙刚要转身之际,头顶一把冰白之剑直直地向她刺了过来,剑矢在半空中宛若冰针,薄翼穿过清风悄无声息。

    她耳朵动了一下。

    迟幕快速喊道,“小心!”

    洛拂笙未动,眸光蓦地向后一凛。

    长剑就定在了她的脑后不到一指的距离。

    同时,剑后幻化出一个人形,拿起剑不由分说地倾身。

    洛拂笙原地一闪,身形消失。

    玄殊扑了个空,拎剑站住,斥责迟幕道,“谁让你把灵矿石给她的?”

    迟幕没想到玄殊会来,一时间有点语塞。

    旁边,月宛轻柔的声音传来,“玄殊仙尊,迟幕仙君只是念在从前的交情,他并不是有心偏帮魔尊。”

    迟幕看向月宛。

    她笑着道,“我和玄殊仙尊出来寻找玄遥尊。”

    玄遥离开元隐宗两日,宗里已经有人在传,说玄遥尊归顺了魔门。

    津度自然不信,这才让玄殊出来寻找。

    至于月宛,她是自己跟来的。

    迟幕对玄殊拱手,如实说道,“玄殊尊,今日我不想和魔尊动手,不管是昔日的情分也好,还是我能力不足也好,这灵矿石是我寻到的,理应由我来决定。”

    这一番话,说出了迟幕心中一直不愿承认的事情。

    他还是想念从前那个坚毅聪明的小遥。

    “迟幕,”玄殊有些怒了,细瘦的脖子上都崩出了几条青筋,“她不是小遥,她现在是魔尊洛拂笙。”

    “所以说,玄殊尊是想打架喽?”洛拂笙没有离开,反而从树上凌空而下。

    翻飞的紫色宛若开出的一朵天花,散发出淡淡的清凛幽香,散落而下时周围空气仿若凝置般,没有激起一丝风浪。

    她长睫撩动间,不屑且淡的眼眸如带了一把小勾子,勾得人心乱如麻。唇角一弯殷红的唇,笑得阴媚。

    舌尖仿佛生了一团了陈酿,吐出骨酥肉麻的声音。

    月宛垂下了眼。

    从前她只是小弟子时,自己还可以忽视,现在她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不是自己能比的。

    在她面前,月宛就像一只孔雀,而她却像是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

    玄殊剑指过去,凶狠问道,“洛拂笙,我师兄在哪里?把他交出来。”

    洛拂笙勾唇一笑,推出叠叠春波,媚诱山河,“回去告诉津度,玄遥是我的,让他不必惦记了。”

    月宛一愣。

    玄殊气急,举剑就打了过去。

    一个炼虚中期的修士,怎么能跟大乘中期的修士相比。

    洛拂笙只是觉得好笑。

    玄殊此人,从前极为讨厌她。

    但此人还算公正,在最后关头,他居然也站在她这边。

    只是此人也有些偏执,不懂得圆滑。

    与玄琰互补一下会更好。

    洛拂笙不想跟她打,便闪身躲过。

    玄殊更为气愤,比杀了他还让人气愤。

    他剑气凝结,在半空中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剑气层层浮动,推出波浪,冲上九霄。

    剑矢一指,那蜿蜿蜒蜒的剑气有一条长蛇,叫嚣着冲向洛拂笙。

    阳光瞬间隐去,不见乌云不见日,天地间只有一片灼白之光,似乎被这剑气所染。

    洛拂笙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身后无数黑蝶涌出,与剑气在半空相撞。

    嘭!

    黑白之气瞬间炸开。

    化作无数黑白光点,飘摇而下。

    洛拂笙抿了下唇,身体略有些虚化。

    以她的修为,不可能只和玄殊打成平手。

    她的灵力还没有完全回来。

    面对咄咄逼人的玄殊,洛拂笙眼角落平,周身紫气涌动。

    她体内的灵力开始逐渐凝聚,终于开始反击。

    徒然冰晶蝶出,刹时如伸出的无数只黑爪,砰然如孔雀开屏般绽放在半空中。

    这些黑蝶不似刚才,都在各自旋转,又在互相交织,形成如蜘蛛网般的密密麻麻的黑网。

    黑网灵气涌动,缩缩伸伸,比心跳还要有规律,乍看上去,整齐如振翅,在她身后形成一对翅膀,翅尖顶端没入云霄。

    黑芒规律的缩伸,灼白的天空忽明忽暗。

    天地间狂风大作,黑翅扇动起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向着玄殊而去。

    周围百里的空气凝结成旋风,呼啸如兽吼般屠卷天地,光亮如毁灭般吞噬周围的灵息。

    玄殊大惊,别说举剑,身体都根本站不稳。

    身体在旋涡中来回摇摆,身体像被绞碎了般窒息。

    他单膝跪地,剑矢撑在地上,剑身弯曲成弓。

    洛拂笙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她满脸盛怒,眸光忽闪冰蓝。

    迟幕护着身后弟子,屏障几乎破碎。

    他看着洛佛笙,心中是既着急又无奈。

    狂网残卷,树木倒塌,河流逆行而上,直中九霄

    洛拂笙两年未动怒,一动怒便造成毁天灭地的伤害。

    但她根本不在乎。

    她已经对玄殊手下留情了,是他自己自不量力,那就体怪她手下无情。

    外界传言说她心狠手辣。

    其实一点不假。

    她本不是一个多么慈悲的人,或许从前是,但经过一千多年的沉淀与磨练,她早已如转世般性情大变。

    心狠手辣是她一惯的处事风格,心肠慈悲偶尔也会发生。

    这种让她一忍再忍的概率几乎没有。

    只除了一个人而已。

    她根本停不下来,灵力躁动不安,无处发泄。

    双瞳已被冰蓝完全覆盖。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一掌向她打了过来,正中心口。

    洛拂笙没有防备,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灵力收止,狂风骤停。

    她捂着心口转过头去。

    月宛瑟瑟地向后退了一步,举起的手掌好像僵住横在半空。

    她脸色惊恐惴端,额甸被黑芒覆灭,看上去邪佞而又阴祟。

    眯起的眼眸慢慢转了过去。

    其实早在洛拂笙知道月宛故意制造自己和玄遥暖昧的假象后,就对月宛失望至极,而后在元隐宗也没有多跟她讲话。

    仙道令的事她当初无瑕思考,现在冷静下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在搞鬼。

    月宛。

    她早该杀了这朵白莲花。

    月宛胆战心心惊,仓促地收回了手,马上越过洛拂笙喊道,“玄殊仙尊,你没事吧?”

    玄殊可谓是绝地反杀的大好时机,他苍然抬头,举起剑便朝洛拂笔而去。

    洛拂笙单手结成灵力,蓝芒如气球盘肢胀,挡住玄殊的剑。

    心口一阵斯裂般疼痛,手掌松,蓝芒消散。

    玄殊长剑攻堿略地,对准她的喉咙。

    洛拂笙一个侧转,只拉开了一臂之距。冰眸迸发出幽蓝之光,那是冰火在燃烧。

    她怒极,刚要驱动冰晶蝶,身前一道白衣身影闪过。

    玄殊的剑正好穿过白衫,刹那大片鲜血染了白色。

    他愣住,“大师兄?”

    月宛愣住,“玄遥尊?”

    迟幕屏障破碎,跪在地上缓不过神。

    玄遥肩部受伤,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眸薄唇,毫无情绪地看着玄殊。

    洛拂笙气泽消散,她诧异地看着玄遥胸前的鲜血,心中的怒气一点点消散。

    眼眸渐暖。

    玄殊也被激怒,依然不依不饶道,“大师兄,我现在要杀了这个魔女。”

    他举剑,玄遥二指一并,夹住剑身。

    玄殊动弹不了。

    玄遥眼底坚硬且淡,语气是平静且缓,他几乎是一字一字缓慢讲道,“你想杀她,先杀了我吧。”

    玄殊彻底僵住,不敢相信这是玄遥尊会说的话。

    洛拂笙惊讶抬头

    他身体刚挺,乌发柔软,雪衣一尘不染,明亮如初雪。

    嘴角的唇抛轻轻挑起,双睫盯着他的耳垂低低地笑了出来。

    月宛从身后跑了过来,拉住玄遥的手臂,焦急道,“玄遥尊,你没事吧?”

    他的伤口很深,这一剑再偏一点就刺中他的心口。

    月宛明白他为何要挡,而不是挡回。

    他心中的两难也是她心中的怨恨。

    她扶着他,瞥了眼身后的洛拂笙,轻声说道,“我们先回元隐宗吧?”

    洛拂笔在后面看着月宛的动作,玄遥并未抗拒,任由她拉住自己。

    她越看越觉得不和谐,越看火越大。

    敢碰我的男人?

    洛拂笙不由分说,上前一手抓住月宛,一手抓住玄遥,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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