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和癫道人随陶醉回到竹林,夜半时分没有风吹过的竹林静悄悄的,被月光渡上一层淡淡的清辉。
与往常来时不一样的地方是多出了一间竹屋,在陶醉一挥手之后,屋内亮起来烛光,显得既温馨又温暖。
“陶老弟,你什么时候盖了间屋子,我前几天来都没见。”癫道人跑进去看了一圈,空间不大陈设简单,但简易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齐全。
陶醉笑笑不说话。
柳芊芊道:“所以这就是你双手受伤的原因,那些划痕都是被竹子划到的!?”
陶醉也不回答,只道:“也不早了,我准备点热水,你进去洗干净后就休息,我和道长就在附近你不用担心。”
不知其中原因的柳芊芊望着小竹屋,心想虽然是个竹子精,但那么多年才想起建个房子住也算是反射弧长了。
癫道人睨了一眼身旁坐得笔直的陶醉,一改往日地嬉闹神情,揶揄道:“你这家伙对我的小柳儿的确挺好。”
陶醉苦笑道:“我对她再好,道长也不愿告诉我和柳儿在一起如何才能不伤害到她的办法。”人和妖在一起,短期之内无大碍,时间一长,妖必定会吸食掉人的精气,最后精气尽失身亡。
“你这意思是在怪我?”癫道人啧了一声,豪迈地喝下口酒,衣袖一抹嘴角,想再说什么就被陶醉打断。
“我没有这个意思,毕竟你说的对,柳儿不一定也喜欢我。”陶醉起身缓缓向竹林深处走去,直到身影逐渐消失才传来一句“夜已深,道长早些休息。”声音空灵缥缈的话传来。
癫道人焦躁地挠了挠头。
以前也不是没有阻止过人妖结合的情况,当时只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防止不必要的惨事发生,怎么现如今却有一种棒打鸳鸯的感觉。
癫道人又猛灌了几口酒,反正想也想不通干脆把自己灌醉算了。
隔天一早,三人商量着分头打探钟云山和安婆婆的情况,可以节省时间。
柳芊芊还在气头上,打算要不和陶醉一组,要不让他们两个一组,反正就是不愿和偏心安幼舆的师傅一组。
癫道人不顾柳芊芊的反对,硬拉着她去钟家,对陶醉道:“那安婆婆每次见到我都要和我吵架,你去安家,我和柳儿去钟家。”
陶醉看了一眼柳芊芊,点头道:“好,我们晚点集合。”
柳芊芊不情不愿地和癫道人从后门的巷子里窜进钟家,趴在屋顶上一会,只见府里静悄悄的,除了门口有官兵守着,里面连个下人都不见。
也不知道钟云山是被熊大成带走了还是关在钟家哪里。
“柳儿。”癫道人小声叫柳芊芊。
柳芊芊以为师傅又要说什么好话哄她,就没理他。
癫道人朝她那边挪了挪,问道:“你喜不喜欢陶醉?”
柳芊芊差点没从屋顶上滑下去,她双手抠住瓦片稳住身子,涨红了脸瞪他,道:“你说什么呢,哪有师傅问徒弟这些的。”
“就因为是师傅才要问。”癫道人嬉笑道:“你不喜欢他的话之前会不要命地救他,为他说好话,现在脸还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我那是被太阳晒的。”柳芊芊被癫道人说得脸越发烫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正好望到远处走来一个丫鬟,柳芊芊眯缝起眼一看,认出是钟素秋的贴身丫鬟巧燕,径直从屋顶上飞了下去。
“你别转移话题呀!”癫道人紧随其后落地。
巧燕被从天而降的两人吓了一跳,见是柳芊芊忙拉着她问自家小姐的下落。
柳芊芊把钟素秋的事都告诉她之后,问起钟云山的情况。
巧燕说道昨晚就被熊大成抓回了县衙,府邸也被官兵守着,谁都不准踏出去一步。她问柳芊芊有没有办法救救她家老爷。
癫道人在一旁道:“还嫌你家小姐拖累我一个徒弟不够,还想让我小柳儿冒着危险去救你家老爷。”
柳芊芊无视癫道人,安慰难为情微红着脸的巧燕,“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无法轻易答应巧燕的请求。
巧燕知道自己刚才一急,说出了强人所难的话,小姐本就与她不熟,上次偷跑出府的事她肯答应帮忙就已经很感激了,这疯老头说得也对,自己不能再仗着人家心善再连累人家了。
巧燕点了点头,道:“如果小姐问起,请姑娘不要实话实说,我担心小姐承受不住。”
柳芊芊答应下来后和癫道人离开了钟家。
陶醉这边,来到安家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大门口都没关,平时院子里养着的家禽小动物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跑了还是被人偷了。
他走到离安家最近的一户人家敲门,试图打听一下情况。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婆婆,“你找谁啊?”
陶醉彬彬有礼道:“婆婆你好,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住在前面的安婆婆去哪了?”说着用扇子指向后面的房子。
“真是造孽,昨夜我亲眼看到一群官兵过来把她带走了。大半夜的,闹哄哄把好几户人家都吵醒了。”婆婆说完这句,拉着陶醉抱怨道:“一把年纪了,孙子不管,连孙女也时不时不见人,现在还被官府抓,你说说看,还不如我那游手好闲的孙子……”
后面的话陶醉没听进去,知道安婆婆也被抓走的信息就足够了,礼貌地向婆婆告辞,去找柳芊芊和癫道人汇合。
双方交换打探到的信息之后去了章家。
陶醉几人回到章家向大家说出钟云山和安婆婆已经被关押入狱的消息。
安幼舆闻言,急得就想要去救安婆婆。
陶醉忙阻止,要安幼舆冷静一点,没有对策贸然前去也做不了什么。
花姑子和陶醉一起劝说安幼舆,并决定先瞒住钟素秋她父亲钟云山被熊大成捉拿之事。不料,众人在院子里的对话,都被钟素秋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对他们每次都商量不出任何对策、你拉我扯、你劝来我劝去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的柳芊芊,跟章叔打了个招呼就去厨房找吃的,咬着烧饼刚转身出厨房,就看到厨房对面的房间里,钟素秋直直晕倒在了地上。
柳芊芊:“……”
“钟小姐晕过去了。”柳芊芊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跑过去咬着烧饼腾出双手去扶起钟素秋。
虽说是练武之人,但她一个女生想要抱起一个人还是很吃力。
“我来。”
陶醉把钟素秋抱回床上,检查了她的情况,对围在床边的大家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听到了我们的话,承受不住晕了。
“这钟小姐真是娇弱,受个风寒都多少天了还没好,她爹现在是在牢里,又没死,晕什么晕。”章婶不顾章叔的眼神暗示,拔高了音量道:“怎么了,我有说错吗?干脆把这房子给她算了。”
章婶这些日子里又是睡林子里又是睡院子里,看着女儿整天为这两人愁眉苦脸的,还要担心惹上更多的麻烦,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花姑子瞥见安幼舆欲言又止的模样,扶着章婶的手劝道:“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出去,别打扰到钟姑娘休息。”
章叔也帮着女儿把章婶劝出房间。
柳芊芊拉住走在最后的癫道人,小声问道:“师傅,你就没有什么丹药给钟小姐吃了赶紧好起来的吗?”
“你师傅我修道是抓妖的,不是炼丹的,哪来的药治她。”
“你上次给我那颗转灵丹不是啊!?”
“我就几颗,还是用来治内伤的。而且她身子本来就弱,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一会就会醒了。”癫道人道:“哪像你身体那么好,之前替陶醉挨我一掌都能到处跑,现在想起,我都怀疑你当时是去找他了。”
柳芊芊压低声音,急道:“你可别在他面前乱说。”
癫道人指着柳芊芊,嬉笑道:“哈哈,我猜对了,还不承认喜欢人家。”
“都让你别乱说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妖……”
“你们在聊什么?”陶醉站在门口见他们师徒二人半天没走出来,在房里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的。
“没……没什么……”柳芊芊站好,“我留下照看钟小姐,你们商量好对策告诉我一声就行。”
众人回到院子,讨论着解救钟云山和安婆婆的方法,不一会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场面一时热火朝天。
癫道人提了好几个办法都被驳回,最后还是陶醉提出让假冒巡抚大人出面解决这件事。
大家一听,这个办法可行,便开始商量明天具体怎么行动。
钟素秋醒来,见柳芊芊靠在床尾打盹,眼睛盯着她不自觉走了神,脑海里满是陶醉看她、叫她名字时的画面。
柳芊芊脑袋一歪,惊醒过来,昨晚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天一亮又奔波不停,都要困死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向钟素秋时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素秋回过神,摇摇头坐了起来,“我爹他……”
“钟老爷不会有事的,大家都在想办法救他和安婆婆呢!”柳芊芊安抚她道:“那么多困难都熬过来了,可不能就这样认命啊。”
钟素秋虚弱地笑了笑:“你和陶公子真像。”
柳芊芊奇道:“像?我们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吧!”
性别不一样,年纪不一样,外貌上也无半点相似的地方,性格方向陶醉温润如玉,成熟可靠,她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还是很清楚的,和陶醉实在天差地别,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钟素秋道:“其实花姑子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好像只要有你们的其中一个人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害怕。”
本以为柳芊芊听了会开心,结果看到她一脸严肃地认真道:“说实话,我很感谢你和花姑子对我还有陶醉那么信任。可是我觉得你们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会依赖他人,每每出了事都会想着反正有人帮自己收拾烂摊子。每对父母尚不能样样为子女,何况陶醉只是我们的朋友,他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谁能帮谁一辈子,不要再消耗他的善心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有什么事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
陶醉沉稳自信,乘君子之风,修君子之德,永远都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令身边人无不信赖他依靠他,以为他无所不能,却因此忽略他也是个需要关心的人。
如果不是看穿他坚强外貌下的脆弱,她柳芊芊或许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无坚不摧,可正因为她懂得他内心其实是渴望他人的关心爱护,所以她更要爱护他,不容别人再一次次在他身上索取什么。
因为他人的强大,就必须帮助弱小的自己,换个角度来看,和道德绑架又有什么不一样。
陶醉站在门口听完了柳芊芊的整段话,他本是过来把大家商量好的对策告诉她和钟素秋,没想到会听到这一番真情实感的话。
他爱的人在心疼他、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