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沙发上摆满了文件,腿上放着笔记本,手指敲着键盘,传来小声而清脆的键盘声,看起来很忙。

    不同意往日职场装扮,她只穿了一件白T恤,浅色宽松牛仔裤,一双平底鞋,长发高高绾起,用发扣扣在脑后,露出一截瓷白凝脂的脖颈,简约又率性。

    灯光明亮,洒在她严肃专注工作的脸上,他几乎可以看见在她周身散出白色氤柔光芒。

    他安静无声又目不转睛地隔着一段距离凝视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眼眶发涩,那种委屈酸涩把心涨得满满。受伤住院后,他最想见的人,却没有关心过他分毫。

    心口那股锯子又拉扯。

    那日分别,她的狠心历历在目,她似乎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叔叔派她过来看着他,明明不喜欢还不能拒绝,她应该是很无奈吧。

    小镇很多方面都不太完备,她待着可会习惯,是不是无时无刻都难以忍受?

    这么一深思,他越发不知如何自处。

    床上的人正在沉浸在自己无法自拔的坏情绪中,一直专注工作的人,却知道他已经醒了,关闭电脑的同时,轻声唤醒沉寂在自己世界里的他:“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出声?”

    他并不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他的眉眼,苍白憔悴,脆弱沉寂。原本清澈明净的眼睛也开始装载一些隐忍和伤感。

    默然半响。

    她站起来,走近床边。

    将席言的神色尽收眼底,受伤的小可怜模样,她淡声解释在这里的原因:“席总让我来看着你,顺便劝你回南市。”

    他眼睫轻颤了一下。

    “姐姐。”

    声音轻细,微不可闻,来自于他无意识叫出口的,等他叫完就恢复了理智,随即又敛下眸,心里自嘲,他又忘了,她不喜欢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她。

    安静点吧,或许这样还不那么招她烦。

    “席言?”

    席言动了动,目光迎上她,直勾勾地看着她,听她继续道:“当然,你回不回南市我并不管。老板没召回我之前,我都会一直在这看着你。”

    “所以咱们正常相处。”以前的事儿就翻篇吧,不要埋在过去里,不过是一些负面而又消极的过往,活在当下,少翻历史旧账。

    “……”

    他还是一言不发,沉默到底。

    闻徽也不在意,传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就好,看了看他,像是想起什么来,“要上卫生间吗,我让护工来帮你。”

    他平静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

    唉,他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上卫生间都要帮忙,非常憋屈。

    可是在她面前,他那一点淡薄的自尊心又找回了一点,即使非常想上厕所,他也咬着牙摇头。

    然后不想去看她,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闷在被窝里,他只想当成一个茧待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

    她难得地弯起双眸,探出手指把被子给拉了下来,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多正常啊!

    扯下被子,把他的脑袋留在露在外面,闻徽对他说:“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酒店了。你要上厕所,还是要洗漱,护工都会来帮你。我大概下午或者晚间来看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凌晨三点多赶过来的,这地方还不通高铁,只能在市区下了飞机,再打车过来,直接来了医院等到现在,看他目前的情况还挺好的,她决定先回酒店休息休息。

    “姐姐。”

    “嗯?”

    少年听到电话两个字,心一堵,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看着她的眼色,有些小心翼翼般地开口:“那天晚上你没有接我的电话。”

    一句陈述的语气,他不知道自己要得到什么回答。只知道自己心里这点耿耿于怀,如果不问出来的话,他会一直堵死。

    她没有接电话,甚至在知道他出事以后也没有再回拨过来。

    说完后见她只静静地看着他,他又有些后悔懊恼,她早就给自己说清楚了呀,她并没有接他电话的义务。

    他眼神稍微的闪了一闪,又把被子默默拉高,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情绪。

    闻徽见他又躲进被子里,蹙眉,跟个小孩似的,这次没有动手在给他拉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特有的声线才响起在空旷的病房内,也就那么一个字一个字落在他的头顶,“当时你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跟人吵架呢,没时间接,后来手机就不小心掉水里了,关机了。”

    “……”

    席言愣了愣,她是在给自己解释吗?

    吵架,掉水里,两个词眼让席言的脑袋差点宕机,愣了半响。

    他自己把脸露出来,眉梢之间冷了些:“为什么吵架?”

    她受欺负了吗?

    一般来说,闻徽一个眼神就能碾压别人的地步,犯不着跟别人吵架。

    除非真的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

    闻徽垂眼看他,他这样子像是要去替她报仇。明明自己躺在床上行动不便,白着一张小脸,可以任人□□的样子。

    她嘴角翘了翘,漫不经心:“我想吵就吵了。”

    席言却误以为她这点笑是在开玩笑逗他,一个她随手编造的借口,他竟然傻乎乎地相信了。

    “姐姐,你回酒店吧。”

    半响后,他平静道,不冷淡,也不热络,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回归冷静的席言,看起来生人勿近。

    闻徽对于他主动赶自己走,顿了顿。

    好像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对她。

    闻徽太知道自己心里那点杂碎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了,即使她表面装作再怎么厌恶他抗拒他,心底里总是对他不同的。

    他又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出仰慕臣服的低姿态,对她百依百顺,突然的冷落只会让她无措且难以接受。就像你拿在手里的主动权突然被别人掌握了。

    明明不想要,却又舍不得。

    舍不得如皎月高悬于上的少年,用纯澈笑眼看她的人,最后只有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眼神望着她,就那么一寸一寸地寒下去……

    她嘲弄地淡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挺渣的。

    闻徽极力维持面容平静,提醒他:“你好好休息,记得吃饭。”

    然后转身离开。

    房间又回归于寂静,席言看着门口的方向,良久未动。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薛洋又回来了。

    医生正在里面查房,还没有走。

    席言神色恹恹的,回答医生问题的时候有好几次出神。等医生走了,薛洋按耐不住自己的内心立刻上前分享道:“哎,我上网查过了,那个漂亮姐姐,就是闻徽,竟然这么牛,不到20岁就硕士毕业了,拒绝了麻省的offer直接空降席氏啊。”

    只是觉得他不争气,夸张道:“你今天早上一直在睡觉,你到底看到了没有啊?她超级漂亮,那张脸又冷又好看,跟超模似的。”

    薛洋聒噪地赞美着闻徽,知道吸烟,一个眼神看过来,他突然心咯噔一下,止了声。

    那一刻,席言的眼神寂静得可怕。

    “……哦,我是第一次见,你肯定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他朝席言一笑。

    薛洋还在猜测席言的反常是不是因为他太聒噪了,侧过脸看他半响,又不见他眼中再有什么情绪,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晚间时候,闻徽来看他,提着一份餐。

    两人没什么交流,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冷战。

    打游戏打了半天的薛洋精神好了十倍,荡漾着一张笑脸十分狗腿地跟在闻徽身边鞍前马后。

    他旁观着,脸色沉得滴水。

    闻徽似是也觉得烦,待了不到20分钟就离开了。

    薛洋亲自去送到楼梯口,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闻徽姐姐,明天见。”

    闻徽扯出几分弧度,维持基本的礼貌微笑,又在电梯关上的那一瞬荡然无存。

    他回到病房,颇没道德心的想,天天在病房里能见着美女姐姐也不错,好像这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可……窗外夜色阴冷的雨声中,揉杂了那人清沉的嗓音,如同清冷的蛇一样钻进他的耳中。

    “你很喜欢姐姐?”

    薛洋的的心骤然收紧,他猛地回头,定定地注视他。

    姐姐?

    哦,这可能就是他备注上的那个姐姐吧!

    虽然眼前的少年脸已经黑了,他还是重重地点头,直抒胸臆:“是啊,闻徽姐姐那么漂亮,我当然很喜欢啦!”

    “从明天开始,你不要来了。”

    他瞪大眼睛:“为什么?”

    他淡淡道:“你很聒噪,她不喜欢你。”

    他不服地瞪着席言:“你胡说,闻徽姐姐明明对我脸色比对你好。”

    真当他眼瞎了。

    一贯言语温和的人,被阴戾取代:“你不准叫她姐姐。”

    薛洋看到那双眼睛掺杂了静默的冷。

    他怔在原地。

    莫不是……

    下一刻,席言就给了他答案。

    “她是我的。”

    *

    在这个小镇,酒店楼层算是很高的建筑,能一览云镇的风景,诺大的落地窗前,闻徽着一身睡袍,浓密的黑发垂散在身后,眉眼冷淡。

    灯光通明的套房内,下午休息了半响,此时已经没有睡意。她为自己倒酒,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她并不喜欢喝酒,然而今天,她没由来的想念酒精的味道,想念那种醉生梦死的虚幻。

    冷酒入肚,她似乎才真正冷静下来。

    那被她刻意抛却在脑后的记忆走到了她的面前,给她清晰地上演着画面。画面中少年一步步走向她,一转眼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变得空洞无神,再然后是她不曾见过的他掩掩一息躺在山脚丛林里的画面。

    那么虚幻的浮现在她的面前,像一场梦。

    似乎从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他们命运的齿轮从来没有离合过。

    如果她一直都在席氏工作的话,可能这一辈子都会有意无意的遇见他,然后上演牵扯不清的暧昧或是最终相看两厌的冷漠。

    又或是他最终醒悟过来,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他憧憬和向往的爱情。

    那样的话,她也是他生命中的见证者。

    一个旁观姿态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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