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沈彧来到席临舟对面,行动缓慢地盘坐下来。席临舟容不迫地倒了一杯清茶,推至沈彧面前。

    时隔两年的再遇,虽不至于大动干戈,但彼此也都没有好脸色。席临舟冰封情绪,眉目冷沉,沈彧这个人,单论眼缘,他第一眼就不喜。

    再论处事,在他和沈云姀尚未分手之际,私自带走沈云姀两年之久。行事鲁莽,心机深重,自私虚伪至极。

    一桌之隔,对比席临舟的高高在上,沈彧则显得平淡苍白,他生活的困境也在席临舟面前暴露无遗。但如今,这些身外之物好在已经不会被他郁结在心头。

    沈彧想起从前的画面,体会到一种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最终他开口说道:“你愿意见我,既让我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这话说的矛盾,坐在对面的席临舟微眯着眼看他,没有出声。对沈彧来说,他认定席临舟会来找沈云姀,却不清楚他是否会和自己见面。毕竟他俩从最开始就是敌对的,如今隔了这么多年,可能还增加了一份复杂的恨意。

    沈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今他已经品不出这茶的滋味。沈彧觉得席临舟太过于冷漠,心里开始怀疑那几年沈云姀脸上的笑容是否真实。他问:“见到如今的我,有什么看法吗?”

    “除了觉得你很可悲,我对你没有任何看法。”男人启唇,声音沙哑,还有些冰冷不耐。席临舟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了,坐在这里听他闲聊这些破事。

    沈彧不置可否地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或许他不该问出这个问题。

    沈彧没有见到席临舟之前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如正式见面后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滞。转眼他又想,这可能是他俩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他必须得到一些问题的答案,才能安心的离开。

    如此一来,他开始随心所欲,试探地问了一句:“席临舟,我想知道,我带走云姀后,你有没有找过她?”

    席临舟目光一顿,往后仰靠半分,目光沉静而又深邃,收敛了情绪的男人高高在上,拥有强大的气场。“找过。”

    “后来怎么不找了?”沈彧脸上涌上笑意,提问面前的男人,声音低,语调也是温温和和,可席临舟听得动了怒。

    “沈彧,我一直想知道沈云姀跟你走,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

    沈彧静静看着他:“你自己心里有答案吗?”

    当年两人的情感已经出现了危机,沈云姀安然醒来,是否会自愿和他一起走?沈彧也想知道,只可惜谁都无法回到那个时候,替当年的他们重来一次。

    席临舟低眸倒茶,薄唇掀起嘲弄至极的弧度,“我认为当年你不带她走,即使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起码会为这段感情好好做个结局,画上一个句号。”

    沈彧的目光却先淡淡移开了,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席临舟说得是事实,这件事的确欠妥,他向席临舟道歉,“对于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道歉不必了,廉价又令人作呕。”席临舟放下茶壶,底部击出声响。淡淡微笑,嘴里恶毒又残酷的评价。

    “你同意见我,是还喜欢云姀吗?”沈彧突然问。

    男人这双眼睛变暗了,神色沉郁至极,接着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他被激怒了,怒极反笑:“你以什么立场向我问这句话?”

    沈彧就那么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内心深处感到某种难以名状,深入骨髓的疼痛。

    片刻后,他目光幽远,看向了窗外,声音娓娓道来:“云姀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孩,从她来到我家中的那一刻,我便喜欢她。我本以为来日方长,可以以后向他表达我的心意,没想到你出现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你在一起,不止是你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接受不了。所以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我很愤怒,也很嫉妒,但是我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甚至远离了他的生活。后来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她总是失魂落魄,心情很低落,我甚至看见过他偷偷的抹眼泪。直到她出事的那一刻,你都没有出现,我当时想你应该出局了。”

    他顿了顿,目光回到他脸上,“时至今日,我都没有后悔把云姀带走,如果时间重来,我还是会这么做。只是上天不站在我这边,我照顾不了她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窒息,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她受了太多的苦,如果你还喜欢她,还想要跟她在一起,就请你再一次坚定地站到她面前吧……”

    他无法排遣绝望,只能在绝望彻底将他笼罩之前,把她推了出去,尽管她站在一边,带着泪眼朦胧的一双眼看着他。他不能再心软,以后她会有好的生活,然后渐渐忘了他。

    席临舟神色阴晦不定又回归平静,紧了紧握着杯子的手指,又“砰”地一声摔落在面前,全然没了胃口。抽出纸巾,一边擦拭,一边简短开口,“等你死了,我会站到她面前的。”

    沈彧看着他,心绪渐渐平复,身体疼痛无力:“当年云姀醒来的时候,失去了记忆,我带她走后,没有跟她提过你。”

    席临舟发出一抹嗤笑,最后又演变成一抹苦笑。造化弄人啊……席临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彧,突然间没了说话的心思,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厌恶透了这个虚弱无力的他。

    门口,席临舟携寒气出来,闻徽与江宸站立在一旁互相对视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闻徽走着走着往回看了一眼,茶室里,沈彧久久静坐,背影消瘦而端直,尚未起身,宛若一直枯石雕像。

    ……

    席临舟的心情因为与沈彧的会面跌到了谷底。车内抽了不少烟,坏心情被带到了公司并且持续了一整天。公司几位高层接连被骂,总裁办那一层人心惶惶,如坐针毡。就连平日里总裁跟在身边最亲近的闻徽和江宸来送文件都不敢上前。

    晚间5:00下班,司机开着车接上席临舟,闻徽在副驾驶安排元旦休假之后的行程。彼时电话响起,闻徽看了屏幕上一眼,低声对着闭目养神的男人道:“是秦小姐。”

    男人没有回应,闻徽接起了电话,三言两语推辞“秦小姐你好,席总不在。”那边不松口,闻徽语气不变,“……见到总裁会帮你转达。”

    挂完电话,闻徽开口,“秦小姐说想和你见一面。”

    车内寂静一片。

    良久,男人睁开眼睛,深谙的眸底难以猜测。

    “去酒吧。”

    ……

    晚间10点左右,离新年不到最后两个小时,月凉如水。那庄严而韵雅的清轩居外,男主人迟迟而归,下车后静静地站着,眸光凝着那别墅外昏黄的灯光。世界上有无数的灯火慰籍深夜归来的人,年轻时期孤寂的他以为他不需要这些,人间真情之流从来被他弃之如敝。

    闻徽站在身后,看席临舟漠然站立,身体摇摇欲坠,忙过去用手搀扶,“席总,你喝醉了。”

    酒吧一行,席临舟沉默灌酒,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路途之中胃里翻滚,下车呕吐不止。闻徽将水递给席临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席临舟。

    司机与闻徽合力将席临舟搀扶进别墅,楼上席言或是听到动静,站在楼梯口看他们。

    叔叔喝得不能直立行走,席言看出来了,他匆匆下楼,一边去替闻徽搀扶他,一边看着闻徽问,“叔叔怎么喝这么多酒啊,有应酬吗?”

    涉及隐私,闻徽不便多说,只点了点头。

    席言将席临舟扶进卧室,席临舟倒床就睡,眉目冷皱,似是不舒服。闻徽站在门口指挥他:“去打点热水来,帮他擦一擦。”

    席言依言去办,而闻徽下楼去了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进屋的时候席言已经在帮席临舟擦拭脸部,举止细致,似是经常做这些事情。

    闻徽将水放在床头柜,嘱咐席言,“等席总清醒些,给他喂些水。”

    席言转眼看了一眼那杯水,点点头。见到闻徽要离开,叫住了她。

    “姐姐,你可以在客厅等一下吗?”

    闻徽脸上闪过微妙的情绪,不理解他要做什么。

    她抬手笼了笼身上的外衣,眼尾扫了一眼。“我只等5分钟。”她的声音很低,唇角抿直,却带着一股不耐。

    闻徽留下背影离开,席言示意很快,转头间手上动作快了一点。

    几分钟后,席言下楼。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垂着眸看起来很安静,安静地让人心慌。低气压的女人,宽阔的豪宅似乎被一层黑云笼罩。

    席言走近他时,他看到她额头已是细汗,他顿时蹲下来凑近她,见她脸色苍白有些着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闻徽身上也有酒气,但不能辨别那是席临舟身上的,还是她也喝了酒。

    闻徽看到一张焦急的脸,此刻却分不出注意力给他回答。因为……腹部的阵阵作痛。咬住下唇,苍白的脸色开始变得更加苍白。那股痛感,只增不减。

    席言蹲在她身前,仰视着她。用衣袖小心翼翼替她擦去细密的汗珠,把她圈进他的怀中,却又留着距离。声音极致地温柔,“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吗?”

    “痛经。”闻徽语气软了下来。

    展露一个正常人的脆弱。

    知道这是正常生理现象,席言的担心减少了一部分,握了握她的手心,高温湿热,他微皱眉。“我送你去医院。”

    席言站起来,闻徽意识到他要抱她,拉了拉他的衣袖,缓了缓,开口制止,声音很轻,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虚弱:“不用,你让我缓一缓,我回去有药。”

    “你开不了车,我送你。”

    意识到她还要拒绝,席言已经转身走向厨房,同时落下话,“这里没有红糖水,热水将就一下。”

    闻徽捂着肚子,坐在原处凝视片刻他的背影,她其实想说,席临舟醉酒需要照顾,她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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